往年的七夕、中秋京城都会十分热闹。
今年,却一片安静,整个京都仿佛陷入一摊死水般,静谧无声。
澜园有一处高亭,我将瓜果茶饮放置妥当,邀了嫂嫂一同赏月散心。
嫂嫂已有些显怀,微微隆起的肚子,让她在某一日突然清醒了过来。
原来真的有一个生命和她共用一个身体,在她的身体里慢慢长大,我将手轻轻放在肚子上,对上她极其温柔的眼神:“你这傻姑姑,他还小,如今还摸不出什么来。”
身旁的嬷嬷笑着道:“姑娘等将来自己有了孩子,便知晓了!”我一时间面上有些燥热,突兀的红斑在月色下,更显的狰狞。
中秋时节,入夜后终于有了一丝丝凉爽,高亭里微风极为舒适,嫂嫂看着圆月,忽然笑道:“宁儿,这个孩子的乳名我想好了。”
“可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名字?”
“团团如何?”嫂嫂指着明月,笑道:“你看那像不像一个圆圆的团子?”
“夫人害口时也不见得想要吃团子,如今却见到月亮想起了吃食?”嬷嬷在一旁也适时的打趣,惹得一众仆从笑成一团。
“团团极好!”我好容易笑过神,道:“感觉此刻怀中就已经抱着个肉团子了。”
前线捷报纷沓而来,府中逐渐有了些欢声笑语。
“长琉是天生的将军。”嫂嫂抚着隆起的肚子,笑道:“我从前,看过他对漠北军事荐书,引经据典,且又结合地形,气候,两军人事……是国朝难得的将才。”
“可惜,他生在王家,稍稍崭露头角,便要被皇室忌惮。”
“嫂嫂倒是个惜才之人。”我笑着打趣:“哥哥将才能被嫂嫂赏识,定会十分欢喜。”
“你呀!”
哥哥奔赴南疆已有小半年,军报从来不会落到我们手上,前线之事家书上也不会多谈,我们只知晓长琉平安,战事逆转,已有小胜的迹象。
“如若澜沧江这战,长琉能一举拿下,那么便可直捣黄龙……”长公主府上,各位叔伯高谈阔论,我与嫂嫂躲在屏风后,听到此处,相视一笑。
我的哥哥果真是国朝最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呢。
可还未等我们放心几日,漠北居然传来了战报。
“南疆事还未平,漠北居然开始狼烟四起。”
“漠北如今只有梁王坐镇吧?”
“梁王?”有人差异:“那个病殃殃的小子?”
“此言差矣,据闻梁王在漠北颇有建树。”
“你这又是哪来的消息?我只听闻,他刚到漠北不久,就置了一座大宅子,藏匿妇人若干……”叔叔们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接着便有些听不真切了。
“梁王一支到他这儿,算是彻底的扶不起了。”终了,五伯父淡淡一句,让众人停了对梁王的感叹。
“长宁,”嫂嫂拉了拉我的衣袖,回神,随她入座。
“今年战火纷乱,我们女儿家既不能领兵打仗保卫国土,那便在大后方做点什么吧。”长公主蹙眉,面色不似平常。
“正所谓兵马不动,粮草先行。漠北地处荒凉,粮草短缺,我们姐妹几个愿去说服母家的弟兄,为将士们募集粮草。”开口的是柳家的两姐妹,亦三伯父的贵妾。柳氏是江南一带顶有名的商户,良田百顷,年产小麦几乎是国朝的小一半,此话一出,不容小觑。
柳氏虽出身富庶,但在王家却极其低调,正经的三伯母前几年因病去世,三伯父因年事已高也无续弦的想法,长公主见柳氏如今这般笃定,仿若已把几万担的粮食送上了前线,便晓得她不是在大话:“三夫人如此慷慨,本宫定要上达圣听!”
柳氏两姐妹起身行礼,连声称不敢当,长公主大手一挥,让丫头从库房里取了年前宫中赏赐的文房四宝赠给了柳氏。
众人一见如此场面,便纷纷慷慨解囊。
一时间,后堂内好不热闹。
回府安顿好嫂嫂后,福伯送来了京都庄子的账本。我随手翻了几页,忽然问:“福伯,这小麦稻子一年可产几季?”
“稻子江南一代,有两季,到了京都,只有一季,越往北,就越难……”
“那麦子呢?”
“麦有两季。北地多以种植麦子为主。”
我点点头,道:“京郊,我们有几亩地?”
“京郊有良田百亩,从前老爷夫人不在京城,多余的粮都是送到王首辅府中。”
“从前在琅玡时,祖奶奶曾带着我们一众姊妹在园子中辟了一块地,种些瓜果时蔬,十分有趣。后院正好空着一片荒地,明日让人开垦一番,铺上厚厚的土。如今已经入秋,水稻已来不及,便种些麦子吧。”说罢,我又差人将图纸给了福薄,道:“园子就按照这个图纸来做,每个大小一致,铺的土壤薄厚定要严格按照图纸说明。”
福伯接过图纸,虽是看不透我到底是何意,却还是恭敬的应下。
“过几日,挑两个机灵的庄户女,让她们打理这片园子。”我想着自己实在没有精力再去打理这些,还是让懂得人做擅长的事最好:“必须要机灵。”
没几天,澜园里便真的开出了一片田。
本以为嫂嫂会对这田间的气味极其厌恶,却不想她看着抽出的麦芽极其喜欢,每日都会与我一起在田间观察,甚至兴起时,还会执笔帮我记录每块田里麦子的各种形态。
就这样,我二人闲来无事时总爱跑到田间,除了期待团团的降生外,又多了一样新的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