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出生在上元灯节,和他的名字极其相配。只可惜长琉平了滇南之乱后,又挥鞭北上,终是赶不及团团的出生。
“若说没有遗憾,都是假的。”嫂嫂抱着团团,淡淡一笑:“但是一想到长琉在外风餐饮露,拼死杀敌,我又觉得,我这些遗憾又何足挂齿。”
我看着嫂嫂怀中的团团,睡得正是香甜,突然觉得外面的纷争离我们好远好远。
父亲母亲终于在团团出生的第三日赶到了帝都。我看着二老疲惫的身影,这几日的担忧害怕突然涌了上来。
“母亲!”只想卸下身上的所有,扑到母亲怀中好好哭上一顿。却还是强压下所有,对父亲母亲轻轻一拜:“女儿不负二老所托,嫂嫂母子平安!”母亲拉起我的手,道:“好孩子,你辛苦了!”
我将母亲引到嫂嫂的卧室。血腥味已去了大半。母亲一踏入卧房便直奔床榻而去,口中念叨:“羽惜!语惜!”
嫂嫂笑着回到:“母亲我在。”
“语惜,是长琉对不住你!我们——”
“母亲,长琉从来没有对不住我。”嫂嫂的淡淡笑道:“将军,保家卫国乃是天职。”考虑到母亲可能不太理解,她接着道:“况且,他赠了我一个世界独一无二的团团,我已经很满足了。”
嫂嫂与母亲聊了许久,直到露出倦意,母亲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宁儿,我总觉得不安心。”母亲与我在廊外,忧心道:“明日陪我去趟佛寺吧。”母亲信佛,我是知道的。
“好,正巧可让父亲去五伯伯那儿挑个好的字回来。”这几日我一直忙着府中诸事,忘了这茬:“五伯伯那里已经催了好几次了。”
“也好。”
次日,天气阴沉。我们与父亲在朱雀街外后分了两路走。
母亲一直有些心神不宁,我在一旁只能多多劝慰。
“哥哥素来身子强健,嫂嫂也是武将后人,团团定可以平安长大,母亲不必太过忧虑。”
“可是长琉终归杀伐太重,我怕——会报应在儿孙身上。”母亲叹气:“你看看刘家,曾威名赫赫,如今家中留有几个男丁?”
“他们是保家卫国的战士,与滥杀无辜的恶人不能相提并论。”
“佛经上说,众生平等。”母亲执拗,观念难以改变,我劝说了一路,终究失败。
做完法事,母亲总算稍稍安下心,却在我们还未出佛寺大门时,就见家中仆人神色匆匆而来。
“何事如此匆忙?”母亲在一旁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
“夫人和小少爷刚刚被一伙贼人掳走了!”母亲一听当下晕了过去。
我脑子一时有些发胀,头晕目眩,咬牙问到:“可有什么线索?”
“已通知了首辅大人,如今……”
“你们几个就在此处照顾好老夫人,你与我一同回府!”我指着来送信的人,道:“走!”
帝都内城共有四个门。如果收到警报,第一时间便可加强兵力的是东门与南门。西门通的是贱籍区,人口密集,脏乱无人管理,若他们是出了西门——
怕是三天三夜也找不到。
“除了夫人小少爷被掳,府中可有少什么缺什么?”
“未曾发现有短缺之处。”小厮仔细想了想屋中摆设。
我突然止住了缰绳,道:“你赶紧回府,我去北门。”
“四姑娘?”
“你快去府中让福伯调出一队兵马,去北门接应我。”我来不及跟小厮解释,只是道:“路上以刘家的木兰为记。”说罢,一夹马肚往北而去。
从前长琉就与我说过,北境蛮人好掳人妻女为乐,且手段粗鄙。两军僵持之时,常常会将将士的女眷置于城墙之上,以此为挟。
将军府守卫向来森严,能在府兵眼皮底下带走一大一小,定是潜伏多日。
若是——此次掳走嫂嫂和团团的是北境蛮族……我根本不敢想象。
一路骑行至北门,守门的将士见我手持长琉给我的腰牌,道:“四姑娘,此时出城,再晚可就回不到内城了。”
“今日午后至今,可有外族人或马车出城?”
“北境酣战,自北而来的难民不少,出城的……”那将士想了片刻道:“倒是有一批军需物资于一个时辰前出了城。”
“可知他们的路线?”
“自是送往前线,骠骑将军处。”长琉平南诏有功,已从车骑将军晋为骠骑将军。
妇人被掳事关名节,不可张扬,我只能道:“家中有宝遗失,等不及府兵,若是他们来了,让他们速速与我汇合。”
京中女子从来未有因为家中遭贼便如此大动干戈,好在王家平日举止有礼,从未有什么出格之事,如今守门将士只当情况紧急,并未阻拦:“四姑娘,可要我调几人与你一同追那贼子?”
“如此甚好!”当下我的大脑一片混沌,才想起自己孤身一人。若真的与蛮人相遇也不过以卵击石。
我们一行十人,按着马车的车辙寻去,不过半个时辰便看到那插着军旗的车队。
“小心有诈。”快靠近时,其中一人轻声道:“军旗。”
众人一惊,纷纷勒绳,定睛看去。我朝军旗,玄色底部,金色七爪龙纹,口含明珠。
而不远处的旗帜,龙纹与爪子都是金丝绣成,在落日下熠熠生辉。
“军旗除龙鳞处绣有金线,七爪皆由普通黄色丝线绣成。”那位将士眯着眼睛道:“这军旗是假的。”
“四姑娘,可否告知,将军府何物被盗?”
“是我刚刚出生不过几日的侄子。”我看着那马车渐渐地又与我们拉开距离,不再隐瞒:“我怀疑是北境之人,故才独闯北门。”
“王将军之子?”那将士忽然提高了声音,语气里有了不可控制的怒气。
“正是。”
“四姑娘放心,吾等定将小公子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