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娇拿着毛笔,在书上划了一杠又一杠。
乌漆麻黑地,整本书干净无几。
“啊,好难。”刘娇顶着拳头大的包,撂下笔,躺在榻上叹气。
此书名为《计中计百法》,详细记载了一百种如何下圈套于无形,坑人于不意的方法。
“用鹰叼石头砸人”便是刘娇从此书得到的启发。
可结果是......
该砸的人头发丝儿都没挨到,不该砸的人倒脑袋砸出了包。
“我艹,玩我呢,什么百年书店,童叟无欺,这叫给仇家下圈套吗?这叫给自己挖坑跳!”刘娇气愤不已,把书捶了一遍又一遍。
那天以后,城内上到八十岁老翁,下到五岁小儿,街头巷尾都在传:赵府一丫鬟,被鹰叼着的石头砸晕在地,这等奇事简直是百年难得一遇。
这滑稽度,比上次世子用鸡成婚还更让人谛笑皆非,笑掉大牙。
刘娇脸皮再厚,也羞得躲在房里三天三夜,不曾出门。
她受不得旁人见她,一副欲言又止憋笑的表情。
能怪谁呢,刘娇思前想后,决定把所有过错都归咎到赵颜身上后,心头才舒解不少。
既然此计不成,那就另谋他计,江湖儿女哪能这般轻言放弃。
愚公才能移山,滴水才能石穿。
好事是为了验证真理,坏事是为了吸取教训。
想通这层后,刘娇感觉脑门上顶着的包也不那么痛了,就跟顶了个蘑菇没多大区别。
她充满斗志的把书又捧了起来,如饥似渴研习着。
这次她痛定思痛,前车之鉴在目,便决定亲自上阵,手刃赵老贼。
“赵老贼,你哪里逃,吃俺老娇一棒。”
“哈哈,赵老贼现在知道俺老娇的厉害了。”
“赵老贼,这次定让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赵老贼,你尽情地哭吧、颤抖吧,让你尝尝满地找牙的滋味。”
“唉哟,我错了,娇女侠,饶了我赵老贼一条狗命吧。”
刘娇边看边手舞足蹈比划,念念有词,声情并茂地进行场景高度还原中。
门外,欲抬手叩门的赵老贼:“......”
赵颜捏了捏手中的膏药,一个漂亮的投掷扔进了草丛里,黑着脸一言不发地走了。
房内的刘娇此刻还浑然不知,不经意间又动了赵太岁头上的土。
所以当管事的来喊她,说世子吩咐,安排她去前厅伺候时,她蹦得天高,指着脑门喊:“呐,赵伯你看,你看看这是什么,这是包,我脑门上还顶这么大一个包,能见客吗?”
赵老伯眯着眼睛瞅半天,摸着刘娇右边完好无损的脑袋道:“唉哟,这包确实不小。”
刘娇:“......”
如果不是已有了个惹不起的爷爷,刘娇真想跟他跪下磕头,连叫三声“你是我亲爷爷。”
被推搡着往前厅去,刘娇嘴巴不停:“赵伯,不瞒你说我得了脑疾,命不久矣,如果我一不凑巧死你院里那多晦气,我还是回去吧。”
赵伯:“无事,世子说了你这脑疾怕是天生就有,这辈子也好不了,且先去伺候主子吧。”
刘娇双腮咬紧道:“赵伯,你可知世子祖坟在何处?”
赵伯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弄来愣了神:“祖坟?现离清明还早呢,不到上坟的时候。”
“谁要给他家上坟,姑奶奶我要去掘坟。”刘娇气冲冲地往前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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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内,赵颜正设宴款待京都来的商队。
每到年底,这商队都要给赵府拉好几车上等的年货来。
什么天南鹿茸啊,东藏雪莲啊,巴州大枣之类的。
赵王妃很是稀罕,这些东西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清点完了东西,便让赵颜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赵王失踪之后,人家还不远千里送东西来,这便不是言商而是情分了。
席间你来我往,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好不痛快。
赵颜也难得如此高兴畅怀,自上次在红香轩出事后,看见酒就脑袋疼。
今日他打算和这些旧识,把前些日子没喝的酒找补回来,喝得贪杯了些,双颊绯红不已。
刘娇到时正行酒令,许是赵颜输了,周围个个都拍手鼓劲:“世子喝,世子喝!”
赵颜咧嘴一笑也不推拒,端起酒杯一口饮尽,而后潇洒一跃,飞到横梁上,还极为得意地朝众人眨眨眼。
公子如玉,陌上无双......
刘娇半晌没回过神来,等脑子清醒时,心中小鹿早已撞得不可开交。
这是她第二次见喝了酒的赵颜。
与上次在月光下,冷冷清清拒人千里的感觉不同,这次的赵颜,多了几分生气和人情味。
卸下平日里的壳,内里藏着的只是一个纯真、俏皮的小孩。
“原来你也会开心,还以为苦大仇深才是你的座右铭。”刘娇小声嘀咕。
众人见状起哄:“世子可不许耍赖,说好喝到天明,这才亥时不到,快些下来,酒都等凉喽。”
“好,说好天明就天明。”
“你说对吧,小黄。”赵颜跳到刘娇身后,挨着她,对她耳朵呵气道。
他、这、是、在、撩、我、吗?
刘娇被自己抖了个激灵,忙不迭离赵颜远些。
可她越发觉得全身发热,口干舌燥,浑身不自在。
猛然瞥见桌上一杯黄澄澄的东西,她当是茶,二话不说端起就喝。
众人:“.......”
蓝衣商贩惊道:“都说江南女子温婉娇柔,不似我北方女子豪爽大气,今日一见怕是传言有失公允啊。”
黄衣商贩附和道:“没错,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五十多度的泡酒,一杯就干,仗义!”
“什么!”刘娇吓来杯子都掉了,可酒早已入喉,喷都没机会喷。
于是一个时辰后......
席上突变认亲大会,“哥哥”、“妹妹”满天飞。
刘娇一会儿拉着这只手,哭诉:“哥哥,我跟你讲个故事......”
一会儿拉着另外一只手,乐道:“哥哥,我跟你讲个故事......”
故事没讲完,众人全都趴下了。
刘娇以一己之酒量,挑翻全场北方汉子,这倒是给平淡无奇的人生中,添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咦,怎么都睡了,我还没讲故事呢,对了,那还有个没睡的,嘻嘻。”刘娇迷迷糊糊朝着一道白色身影靠去。
她拉起对方的手,委屈至极道:“哥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嘛。”
白色身影顿了顿,半天才回道:“好,妹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