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哥哥你说,这故事的女主角是不是好惨。”刘娇拽过赵颜衣袖,鼻涕眼泪一抹,神伤道。
这么久,终于能借着酒劲把憋在心里的悲催经历,朝人倒倒苦水,刘娇心里安慰许多。
她枕着“白衣哥哥”的手,满足睡去。
赵颜坐得笔直,忍受着她各种出格的举动,静默良久。
深秋的夜,微寒。
深秋的人,微暖。
赵颜脱下外袍,搭在了刘娇身上,轻轻放平她的头,扫一眼睡得天昏地暗的众人,朝外走去。
一曲悠扬哀转的笛声,随即在月下响起,如泣如诉,牵引心肠。
吹笛之人,白衣胜雪,面似皎月,清雅之至,脱俗至极。
刘娇倚在门上看,如痴如醉。
“月在头上挂,笛在手中躺,你在我心上住。”刘娇摇摇晃晃,从背后把赵颜紧紧拥住。
“哥哥,你说我这诗,作得好不好,是不是比红香轩的暮蝉作得好?”刘娇把脸不停在赵颜背上蹭。
“你醉了,把手松开。”赵颜身形微微一僵,收起笛,欲将刘娇的手掰开。
刘娇摇摇头:“我没醉,我很清醒,不信,我唱歌给你听。”
“这一份情永远难了,愿来生还能再度拥抱。
爱一个人如何厮守到老,怎样面对一切,我不知道。
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为何你还来拨动我心跳。
爱你怎么能了,今夜的你应该明了,缘难了情难了......”
刘娇哭了。
豆大的泪珠从她眼角滚出,她不懂自己为何要哭,就觉得这首歌,听起来好难过,自己也好难过。
赵颜听不懂曲调,却听懂了歌词。
感觉心中酸楚,后背凉意,眼里泛起阵阵涟漪,掰刘娇的手也顿住了。
刘娇带着哭腔继续道:“哥哥,为什么我明明很讨厌他,甚至很恨他,有时候还想杀了他。
可一见到他,我就觉得莫名的开心,见不到又觉得少了点什么,心里就会失落。
哥哥,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喜欢他?
哥哥,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这句话,飘进赵颜耳里,犹如一石击起千层浪。
让他脚下险些站不稳。
差一点。
他就要把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
差一点。
他就要把藏在心底的人放出来。
可最后,他忍住了。
理智告诉他,现实告诉他。
他和那人之间,命运多歧路,殊途难同归。
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没有,从未有过。”赵颜淡淡回道,双肩不可微察地下垂。
“哦,这样啊,哥哥,我困了,哥哥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怎么觉得你有些面熟。”
刘娇干脆整个人靠在赵颜背上,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才一会儿,鼾声便起。
赵颜一直等刘娇的鼾声抑扬顿挫响了几个来回,才轻叹一声,将她背起。
他背着她,在弯弯曲曲的路上走着。
他背着她,在九曲回肠的心上走着。
“我,从未喜欢过一个人。”
“因为我正,正喜欢着一个人。”
赵颜颤抖的声音在黑夜响起,说给睡熟的刘娇听。
...
翌日,赵王妃别院。
“你改变主意了?”赵王妃浇着花,对一旁的赵颜问道。
赵颜默然。
“先前你可是许诺过我,饶她一命的条件是你与樱初成婚,现你不想成婚了,那她这命,我也没缘由留着。”
赵王妃接过丫鬟递来的手帕,擦着手冷漠道。
“阿娘,你何至于此恨毒了她。”赵颜颓然。
赵王妃:“恨?你错了,她那种身份不值得我恨,我只是咽不下有人敢让我难堪的气罢了。
颜儿,为娘可给足了你面子,由你胡闹。
不然你以为,你从云峰山带回来的人,疯疯癫癫在府上兴风作浪,为娘会不知她是谁?
为娘还不到老眼昏花的时候,为何要装聋作哑,你也该体谅一下为娘的心。”
赵颜端茶的手一颤,茶水洒在了地。
赵王妃语重心长道:“颜儿,你是个孝顺的孩子,阿娘也知道你的心思。
可将来你是要当赵府家主的人,甚至可能会更高,更远。
与你相配之人,不说倾国倾城,至少秉性得纯良,言行举止需有闺秀之态。
她呢,为娘以前是不了解,领教过几次后,让我大开眼界。
除皮相好些外,性格顽劣跳脱,时常出言不逊,内无涵养,外无仪态。
这样的女子,半分也配不上你,更担不起主母这个职责。
你姓赵,你不仅为自己在活,还为整个赵氏家族,整个皇室在活。
你爹杳无音讯近一年,皇帝膝下又并无男丁。
外面多少人俯视耽耽,且等着看赵氏的笑话。
你得扛起家族的责任,拿出担当,带着族人走出困境。
莫要被儿女情长所牵绊,再说情份这个东西,相处久了便自然会有。
为娘说这么多,你可明白?”
明白,赵颜何尝不明白。
只是他不甘心。
只是他仍抱有一丝期盼。
期盼命运能网开一面。
但。
事与愿违,一切过往皆将成水中月,镜中花。
悲欢离合,阴晴圆缺,人不能长久,千里亦不共婵娟。
虚无缥缈般,为梦为泡影。
赵颜木然跪下,磕头道:“儿子愚钝,让阿娘担忧。
从今后,一切但凭阿娘安排,绝无半分忤逆。”
赵王妃拉起他道:“这就对了,想通便好。
去吧,回去歇歇,阿娘也乏了,需小睡一会儿,待算命合了八字后,就定婚期,你也无需操心,有为娘替你操办。”
赵颜无话,行了行礼退下了。
待他走后,赵王妃对屏风后的人道:“你也听见了,颜儿对那丫头许是动了真情。
果然不是亲生,母子连心难啊,养了二十几年,还不如外人。”
一个年轻女子在屏风后应道:“公主现下如何打算,真要饶过她性命?”
“饶过?”
赵王妃挥袖拂下茶杯,怒道:“没那么容易,我族筹划几十年的计谋,怎么能容一个贱胚子的丫头扰乱,让她且留住脑袋几天,等颜儿完婚,再慢慢把命讨来。”
“是,属下遵命!”年轻女声恭敬回应。
赵颜在门外静静听完,一脸漠然走开了。
刚跨出别院门口,便看见赵伯颤颤巍巍地朝他跑来。
“何事?”赵颜一把扶过赵伯。
赵伯惊慌道:“唉哟,不好了,世子。
那丫头说给你造了条船,上午便把那船拿去试水,结果船下湖不到一刻,就漏水,船翻喽,人也翻球了。
我们都不会戏水,人和船都飘到了湖中央,你说咋个办。
她这造的是啥子船嘛,还不如纸糊勒。”
赵伯一急,乡音都出来了。
赵颜则满脸黑线,他觉着自己可能被驴踢过脑子,不然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无脑的女人。
害他方法千千万,这女人却次次选各种奇葩的方式,偷鸡不成蚀把米,把坑自己当为人生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