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着眼睛,视线模糊,想要努力爬起来,却怎么也动弹不得。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我告诉自己,别让人宁辉英雄救美啊!这是我的梦,怎么着也是我“穆桂英挂帅、花木兰再世啊”!可是,我的梦居然敢不受我控制。我去,我要投诉,那个周公先生,你给我出来,不出来我揍你信不信?
卡车司机帮我们拦了辆出租车。宁辉抱着我坐进了车内,我白色的衬衫被他额头流淌的鲜血瞬间晕染。那血就像水墨泼画似的,一泼一朵花,那花一开一大朵啊。难道我是在他的梦里?好小子,梦里还挺爷们。我揉了揉自己眼睛,手上的灰尘混合着脸上的伤痕,顿时刺痛难忍。痛?——这不是梦!
司机忍不住回头,他将前排的纸巾盒递给我们,宁辉一边用纸巾擦掉自己额头的血迹,一边安慰我说:“班长,没事,很快就到医院了。”我把自己搁在他肩膀上的脑袋移开,用胳膊支撑着身子执意去看他的伤口,他一边别过头去一边抓了一大把纸抵在额头,血像是凝结了,亦像是流尽了,他拿掉被血浸湿的纸巾,试图递到纸盒里,但是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小,他似乎被血带走了所有的气力。
我惊恐着问他:“你怎么样?”话一出口,血腥之气顺着喉管被咽了下去,原来我的门牙早已全部松动,口腔里星星碎碎的牙齿岁末炸在喉咙里,泛着阵阵恶心。
司机加快了车速,他提醒我:“姑娘,你快跟他说话,你不要让他睡着啊!”
我用尽浑身气力摇他,他嘴角咧出一丝笑意:“班长,你别挠我,痒。”
看到他还会开玩笑,我这才有些放心,感觉到自己右腿的无力,我使劲去锤了锤,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的腿,不会断了吧?《一帘幽梦》里绿萍充满怨念的表演在我的脑海一遍遍上演,恐惧,如同漫天的乌云把我裹住,我咬紧自己的嘴唇,闭上眼睛,等待被乌云吞噬,然后一个紧急刹车,我的头撞到了前排的座位,浑浑噩噩,我晕了过去。
我的记忆在这里就停止了,后来他们跟我说,医生说我的腿骨裂了,需要开刀,我坚持不让告诉家里,也没有接受医生的建议,只在医院睡了一觉,或者应该说是昏睡了一下午,然后倔强得拖着右腿跟着老师还有班干部回到了学校继续上课。不能吃硬的东西,于是算是慰劳自己吧,我给自己每餐都买了蛋糕,混着止疼药一起吃了下去,当时还算是正在长身体吧!牙齿除了磕掉的残缺,松动的地方倒是慢慢稳固了,右腿似乎也有感觉了,最起码不小心被板凳砸到的我能疼到咬牙切齿得想杀人,所以说意念这种东西,看来还真有。
以至于,后来我参加了《王者之舞》发布会,见到了迈克尔,就是那位改变了爱尔兰踢踏舞历史的男人——《大河之舞》的“爸爸”!他也有过这么一段往事,眼看着马上就要为英国王室演出,可是不偏不倚得就出了车祸,上台前,他对他的脚说:“你可以的!一定能行!”然后毫不犹豫得走上了舞台,最后他在舞台上忘记了疼痛,他的脚似乎也忘记了受伤!不仅演出获得了圆满成功,演出过后他觉得他的脚奇迹般的恢复了。旁人听完顶多当成个励志故事,但对于我而言,“同情性”一触即发,我潸然泪下的场景惊动了迈克尔,坐在我前面一排的他转头看着我,摸摸我的脑袋,慈祥的说:“孩子,你怎么了?”
我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记忆出了什么差错吧?我好像在你的故事里感受到了疼痛。”
他笑了,递给我一块粉丝送他的翻糖蛋糕,上面有一个踢踏舞鞋,他说:“送给你,不要难过,孩子,所有的情绪都源自爱啊!”
我把这个故事以及这块蛋糕分享给了一个我正在爱慕的男子,他从发布会现场接到我,就把我带到了会场附近的一家餐厅,然后坐在餐桌的正对面拿出电脑迫不及待得工作。我叹了口气,然后又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大口大口的补上晚餐。一顿饭吃了三个小时,换句话说,他的工作做了三个小时。我忙着打包,他忙着收拾文件,然后开车送我回家,路上我计划把这块蛋糕送给他,并仔仔细细得跟他讲了这个故事。
他在等红绿灯的档口,接下了蛋糕,一个顺手就放在了后座的脚踏上,他说:“这样的男人就不该被人尊敬。”
我疑惑:“为什么?”
他说:“这么烂俗的故事,不是想博取同情,就是想增加光环。”
后来,我默默拿走了那个蛋糕,他似乎并没有发现,后来,我再也没有联系过他。
我的记忆,关于他的,也在迅速递减,我好像在那场车祸以后拥有了一项特殊的技能——控制记忆。
宁辉的位置空了三天后,某个自习课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了,看着这个空位置越来越奇怪,可是这家伙是谁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于是用教鞭敲了敲讲台,所有人抬头看向我,我挠着脑袋指着空座位的同桌发问道:“这谁?怎么还不来上学?”
这一问比当时我来学校的时候他们的神情还要诡异,哆哆嗦嗦来了半天,这才有人试着回答:“班长,他不来了!”
“不来了?”我的眉头拧成了结,还是没记起这人是谁,适时高硕来到了教室门口,递给我一张表。
我接过表,顿时恍然大悟,用手指捏着高硕的衣服,砸吧了一下嘴,不满道:“怪不得说你不来了,怎么着?去了别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