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长的房间里,正午的太阳明晃晃地照亮出房间内的布局,但无论来过几次,我都依旧被这极富个性与冲击力的画面所震惊。
正对着门的,是马尔科会长的办公桌和摇椅,在椅子背后的墙壁上,挂着一条十几米长的蓝鳍金枪鱼。
这条鱼,据说是几年前会长出海而归的收获。有一次,会长不知道中了什么风突然说要去当海盗去海里捕鲸。且不说海盗和捕鲸有什么关系,当时他还号召公会里的所有人跟着他一起去当海盗,还让所有人从那天起都要叫他船长。在公会所有人的劝说下,好说歹说是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但结果第二天,他就在办公室里留下一封书信,让他的大弟子,也是高阶佣兵之一的红衣剑手赤龙,和副会长卡福特担任临时会长,而自己就这样跑路了。
一开始整个佣兵公会都闹翻了,但一来会长发神经也不是第一次了,所有公会成员都习惯了他们会长时不时的人来疯。二来公会长平时也不做什么正经事,委托许可也只是他太过无聊而给自己找的事情,改为副会长来批准也没有什么差别。
就这样半年过去了,就在大家已经习惯并且逐渐忘记这个事时,他们的马尔科会长却突然又冒了回来。不仅带回来了满满四马车的鱼和海鲜,还带回来个把脸永远遮在面具下的高阶法师。
据说,那四车海鲜从红海岸的码头花了将近四个月的功夫才运到了边境领,能不烂掉全靠了那位高阶法师。而这条金枪鱼也是,作为最大最值钱的战利品,这条可怜的鱼被做成了标本,施加了某种恒定的用于防护腐烂和保持活性的法术。虽然会长一直坚称这条鱼已经死了,但金枪鱼那依旧湿润的皮肤和淡淡海盐鱼腥的味道,特别是那只泛着诡异光芒的鱼眼,让每个前来接取委托的佣兵都倍感到压力。
而在房间的左侧,是一排用来陈列武器的兵器架,但现在放置在上面的并不是武器,而是七八根长短不一粗细不同颜色各异的鱼竿,旁边的展柜里,还放着各种诱饵、鱼线、浮标、滑轮。
善至城佣兵公会的会长是个钓鱼狂人,任谁看了这一幕后都会这么想,而事实也正是如此。皮肤通红,为人爽朗,拥有一双粗糙大手,身材体格健硕,浑身散发着一股鱼腥。像一个捕鱼民夫多过像一个退休佣兵的马尔科,直到现在也经常被鱼市场的大妈们亲切地称呼为“老鸬鹚”马尔科。
此时,身穿蓝色礼服和蓝色长裙的莉兹小姐正站在房间中央,看到会长推着我走进来,向我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你是?”莉兹小姐按着额头回忆起我的信息:“我记得是一个月前从从诺林那边过来的…”
“是的,莉兹小姐。”我如实回答道。
“会长,你这是?”在询问了我的名字后,莉兹小姐向会长投去了不解的目光。
“哼哼!让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少年。”马尔科会长的右手用力拍了拍我的后背:“就是我心目中一直以来、早已选定的最佳人选。”
“什么!!”这突然而来的宣告让我和莉兹小姐都惊讶地叫出了声。
“我不行的,我只是一个低阶的佣兵,怎么能代表公会呢?”我连忙摆摆手,想要推辞这个委托。
“会长,这确实,这孩子…”莉兹小姐看向我的脸,思索片刻后对我说道:“我记得你是叫夏尔对吧?”
“是!”
“公会检测的信息和你自己填写的职阶,我记得说的是‘战斗方面擅长三环以下的辅助魔法,其他方面擅长潜行、野外求生和医疗,适合作为团队辅助的多面手吧。’”
“…没错。”
“但教会要求的是35岁以下,系统学习精通某一流派并毕业的剑士。”莉兹小姐看向马尔科会长:“夏尔并不会剑术吧。”
“这不用担心,”马尔科会长拍上我的肩膀竖起一个大拇指:“这小子挺强的,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虽然毛病多了点,系不系统不好说,但应付个什么骑士学院的毕业考核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真的吗?”莉兹小姐向马尔科会长投去了怀疑的目光:“这真的不是你临时起意,让夏尔去应付这次的圣剑适选吗?”
“当、当然不是了。”被揭露想法的马尔科会长显得有些慌慌张张、语气顿挫:“相信一下我啊!想当年你会长我也是威震一方的有名剑豪,眼光和评价这种事我从不拿来开玩笑的。”
“是吗?”将信将疑的莉兹小姐又将目光投向我:“夏尔呢?真的和这个老糊涂说的一样会剑术吗?”
“我…”微滞片刻,我露出一个苦涩地笑容:“我的剑术…很烂,应该派不上什么用场,所以在填写信息时没有写。”
“是吗?不过没关系的。”莉兹小姐安慰我道:“夏尔君,其实这次的委托只是善日教会每年都有的仪式而已,并不是真的要舞刀弄剑,只是去走个流程就好了,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就去吧。去参观教会的圣剑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呢,涨涨见识也是好的。”说罢,莉兹小姐向我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面对着莉兹小姐询问和鼓励的目光,我顿感有些无所适从。我转过身,习惯性地想寻求其它人的意见,然而所看到的,只有马尔科会长那期许的眼神。
“……”
“好吧,如果不会添麻烦的话。”我同意并接下了这个委托。
在我同意接下委托后,马尔科会长欢脱地拍打起我的后背,莉兹小姐连忙制止起会长的动作。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一切都是那么高兴,久违的被人需要的喜悦和帮助他人的快乐填满了我的内心。
“不错嘛,小子。”这是马尔科会长对我的鼓励。
“帮大忙了,夏尔,多亏了你才解决了这个麻烦。”这是莉兹小姐对我的赞许。
那我呢?我是怎么想的呢?
我不知道。
但只是,有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无力感让我担忧起接下来的委托。
这种感觉,我已经历过几次,那些人说,这是神启。
但对我来说,这种无力感,更像是一种在知晓命运后,却全然无法理解的无力。
那是一种投身于未来这台庞大精密的系统之下,却全然无法改变的悲哀。
而就在我忐忑不安,为接下来行走的未知道路而忧虑时。
残酷命运的可笑序章,却已然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