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在城外向上天祭祀毕,杵臼等人回到王宫中时已是日暮。
当晚,他向公子阳生、陈乞等人询问了他走了之后这一段时间里的政务,又安排了第二天到齐庙祭祀的一些事情,随后便到芮姬的寝宫休息了。
在芮姬的寝宫里,他又向芮姬问了她所知道的这些日子里临淄中发生的一些事情,还特别问了公子荼遇险的事情。
知道了这些之后,他结合阳生、陈乞等人的报告,倒是对他走了之后发生的事有了粗略的印象,又重新有了掌握全局的感觉。
于是他便先放下了其他的事情,和芮姬温存了一会儿,便早早地休息了。
第二日一大早,他便早早地起床,在芮姬的服侍下,穿上了诸侯之服,随后便带领着一众臣民以及俘虏向着齐庙去了。
按此时的礼法,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大夫三庙,士一庙。(注三)
周天子的宗庙之中,虽然说是七庙,可是却祭祀了九位先祖。
从上到下,依次是始祖后稷庙,两位有大功之祖,文武二王庙——此三庙皆为不祧之庙。然后便是自当世周天子六世祖以下的三昭三穆庙。
而齐国太庙之中,虽也说是五庙,却也不止祭祀了五位先王。
当首的一位便是齐国开国之主,太公之庙,依次往下,是恒公庙、惠公庙、顷公庙、灵公庙以及庄公庙。
其中,恒公是杵臼的四世之祖,而庄公却是杵臼的兄长,因此他虽然不在父、爷、曾、高这四亲庙之中,不过他作为杵臼的哥哥,同时也是齐国曾在位的国君,因此如今也在宗庙之中。
走到了宗庙之前,杵臼从礼官手中接过黄钺、圭臬,自己一个人当先走了进去,随后是宗正、左右相等宗亲、大夫们。
礼官们已经在宗庙之中摆好了作为祭礼的三牲,杵臼一个人走了进去,众大夫们候在了门外,乐师颂《大享》一节。
随后,杵臼“咣、咣、咣”三斧劈死了仍在慌乱叫唤着的猪、牛、羊三牲,旁边便有礼官上前,把它们的头割下,摆在了先王神位前。
然后,杵臼便向先王的神位拜手稽首,向他们祷告保佑齐国的江山社稷。
敬礼毕,乐师又颂《大享》三节。
乐毕,杵臼起身,向先王的灵位陈述着此次击杨之战的一些功绩。
待他说完,乐师奏起《崇禹生启》之乐三节。
如此礼成。
在祭过宗庙之后,杵臼就在宗庙之外,封赏本次战役中的诸位功臣。
杵臼高坐主位之上,诸大夫也一次排好了座位,坐在几案之前。
杵臼眼见众人落座毕,对着下方的一人点了点头,便有一人从诸大夫中越众而出。
国夏、高张、陈乞抬头看向此人,原来是上大夫弦施。
“纪鄣之战,臣以为,首功者当为东郭大夫。其下功劳署长者又有三,乃是国夏、高张二相以及犁弥、陈书两位大夫。东郭大夫舍身向死,激扬了我军士气,由是才能在之后遏制住杨公子和的赫赫凶威。
“犁弥大夫借东郭大夫之壮烈,合三军之士气,而退公子和。而国相则是第一个前来护卫君上的,正是国夏舍命相救,才等到了其他人的救援。高相率一支轻旅奇袭公子和粮道,逼迫公子和与我等决战。陈书大夫则为君上失去了一条胳膊。故臣以为,此次作战,首功者东郭大夫,次为犁弥大夫,再次国相,再次高相,最后为陈书大夫。”
“你们觉得怎么样?”
群臣互相之间望了望,陈乞看着陈书空荡荡的右臂,脸上微有哀意。国夏、高张互相对视了一眼,暗自颌首。犁弥则一个人在一边,低头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臣等以为弦施大夫所言甚是。”
终于,几个人尽皆下拜。
随着他们的出声,高氏、国氏、陈氏的诸位大夫们也纷纷称善。
“寡人倒觉得弦施大夫说得大体都对,稍有不妥。”
“不知臣所言何处不妥,还请君上示下。”
弦施听杵臼说得话,心下有些茫然,今日他所说之事,之前便已经给杵臼报告过了,当时杵臼并没指出这里面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却不知为何今日他突出此言。
“寡人以为,高卿虽然奇袭公子和的粮道,改变了两军形势,功劳虽大,却不如陈书大夫直面公子和的凶威,却随众人浴血奋战。故而寡人认为陈书大夫的功劳当在高卿之上。”
听了杵臼的话,诸大夫心下俱是心思浮动。
“想不到君上竟然这么偏爱陈氏。”
那些小臣鄙大夫们,离中枢稍远,对杵臼的心思也没多少了解,这会儿只觉得陈氏深得杵臼之心。
国夏这个没多少头脑的也喃喃自语:“君上这是偏爱陈氏不喜高子吗?”
想到此处,他便要劝谏:“君上,臣……”
只是他话还没说几句,便被旁边的高张拦下了,一把扯过他的袖子把他拉了回来。?“臣以为君上说的是。”
拉过国夏他便一拜在地,赞同杵臼的话。
而就在不远处的陈乞看着坐在中间的那个慵懒的身影,也觉得这杵臼有几分深意,连忙对就在一边的陈书使了好几个眼色。
陈书看了陈乞的眼神,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越众而出,一拜在地:
“多谢君上垂爱,君上所言臣甚是惭愧,若非国相、高相,何以有今日之胜。臣之功德微薄,比不得高相。”
杵臼在主座之上看着下方众人,没眯了眯眼,从一旁一脸茫然的国夏脸上扫过,看向了远处那些他都记不住名字的大夫们,又向左边看过来,看到了面色深沉的鲍牧,又看了一眼自己身前不远处、笑眼盈盈的陈乞,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阳生身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看着中间拜服的两人说道:
“你二者皆是寡人的肱骨之臣,如今如此谦退和谐,寡人甚是欣慰。你们也不用互相谦让了,高卿自己已经是我齐国二守,诸大夫中执牛耳者,这一次便稍稍让着些陈书大夫。这一次评功便按我说的来吧。”
“君上圣明。”
听了他的话,群臣应喏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