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说的,沐绒可要生气,他下山时也不少给你捎酒。”和两人说话,苏珵一改淡漠,似乎换了个人似的。
“就是!你眼里就净有苏珵,没有我!”一旁的沐绒撅起了嘴。
“我哪敢呀大小姐,苏珵于我如陌路行人,唯有沐绒你于我最重要了。”
“你这么说,那我把这酒拿走了。”苏珵佯作要把酒收起。
“喂喂喂!等一下,拿都拿来了,快盖上,这可是我晚上的救命酒。”
“哼,苏珵!你是否有事情要向我们汇报!”沐绒似已知晓全部的看着苏珵,等着他老实交代。
“什……什么事……”苏珵心虚,微微低下了头。
“峒叡昨日就来过了,说此次任务虽顺利却也凶险,你怎未随他们一同回来?”
“我这不是去给你买酒了吗?天色又晚了,有些乏了,就耽搁了一宿。”
“你少蒙我!我已细问了峒叡经由。况且我都感知到须臾阵被启动了,你说!你将须弥阵用哪了?”
“你既休息过一宿?为何现在还是一副疲乏的模样?莫非归途遇到了什么阻碍?”见苏珵答不出所以然,晞畄出言想帮他转圜。
“啊?难道遇上了什么厉害的妖物吗?”沐绒的质问转为担忧,他给苏珵须臾阵,是让他在紧急时刻逃生之用,如若真是遇险,又岂能轻易全身而退。
“没有没有。”苏珵心想,或许是见到这两人,让他太过放松,日夜奔波的疲态竟被看了出来。
“我听说你左肩中了一刀,伤势如何?”晞畄关切的问。
“什么?你还中了一刀!快给我看看,这该死的峒叡怎没告诉我!”听到苏珵受伤,心疼之余,对自己被“蒙在鼓里”有些生气。
“他定是怕被我打断腿才没告诉你的,不怪他。不碍事的,刚才交令帖的时候,已经去丹房确认过伤势了,没什么大碍,我自己疗伤都好得差不多了。”
“没事就好,你不是和师兄师叔一起去的吗,为何冲在前头,就怕别人不知你年少勇武吗?”每次苏珵外出执行令帖,沐绒都格外担心,倒不是因为苏珵修为尚浅,只是人生无常、山下凶险,常会听闻同门降妖丧命,这种事挺多了心里难免不安。
“他那师叔也未必胜得过苏珵,临阵对敌难免受伤,你就别怪他了。”晞畄继续打圆场。
“你帮他还是帮我!”
“但是话说回来,还有你碌远师兄啊,有他在哪轮得到你逞能!”晞畄话锋一转,右手食指轻旋,上下舞动着指向苏珵。
“是是是,两位说的是,我今日起就向师门请辞,封剑退隐,咱们说好周游列国,即可启程。”三人你来我往,时而争闹,时而大笑,这是苏珵给自己唯一保留,真实而有温度的小小世界。这个小世界,也是晞畄的全世界。不觉,时间已过去一个时辰,此时外边传来了三声钟响。
“钟响三声,是临时召集令。”苏珵脸上忽然有些凝重,印象中昆仑派已经许久没有发出临时召集令了。
“那你俩速去吧。”
“嗯,晚上来找你饮酒。”沐绒将咒文稿纸收入袖中。
“酒先给你,走了。”
苏珵和沐绒赶到时,演武坪上已是一片密密麻麻的人群。
“我师父在那,我先过去。”沐绒见傅饶长老在远处招手让她过去,便先行离开。
“好。”
“你师父呢?”
“好像外出仙游去了。”
“那晚上见。”
“晚上见。”各同门都遵着自己嫡系的师兄弟聚在一起,沐绒离开后,苏珵却下意识的往后撤了不少,他本就不爱在人群中扎。可凑巧碰上了也刚来到演武坪的盈尽。
“苏珵!”见苏珵往人圈外走,盈尽一把抓住了他。盈尽是峒叡的师父,和苏珵同师出自昆仑术式长老仟兮门下。昨日在葬花亭内,碍于烨槐大师兄在场,两人并未寒暄。早在苏珵八岁拜入昆仑山门下时,盈尽就已跟在仟兮长老身边十多年了,盈尽性子和峒叡同出一路,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只是这盈尽身材臃肿得很,这些年越发难以自制,不过这也倒未耽误修行。
“师兄。”苏珵没有再往后撤,任盈尽推搡着继续往前走。
“你小子,回来就往沐绒师妹那跑,我不是叫峒叡让你早些来见我,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兄。峒叡他人呢?”
“被我丢下山去了。”
“什么!你小子!”盈尽一听自己的爱徒被苏珵丢下山不由得一脸吃惊,可想想,这种事也就他做得出来。
“不碍事,权当历练了。”
“也就师父不在,你小子敢这般放肆。昨日在大师兄面前,你也太无礼了些。”盈尽还对昨日苏珵在烨槐面前的不知礼数耿耿于怀,修道众人,名门正派,可最看重礼数。虽说他知道苏珵的性子,但这样下去对苏珵总归不好,说不定日后烨槐要掌管昆仑派的,到那时苏珵可不就更边缘化了。不知为何,或许是由于仟兮的原因吧,盈尽也时常按自己的方式照料着他这个性格乖张的师弟。
“越俎代庖,才是无礼。”
“罢了罢了,我不与你争。我已跟大师兄说了,你性情如此,他并未见怪于你。只是下回再相见,你可要机灵些。知道吗?”
“……师兄可知,今日召集所为何事?”苏珵不愿驳了盈尽的好意,可心里又不愿再谈烨槐,便转移话锋。
“我听大师兄说……”
“大师兄大师兄,哪个大师兄,咱们大师兄可去年就战死了,难不成是他托梦于你。”盈尽再提烨槐,让苏珵脸上挂出反感,一时口快,竟连去年降妖战死的同门大弟子也拿出来说事。
“你!你明知我说的是烨槐……他说掌门前去仙机盟开会,恐怕是和年底仙机盟双团竞选有关。”
“竞选有变?”苏珵心头一紧,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事情。
仙机盟的双团竞选,指的是五年一轮回的大道团和预备团晋级选试。仙机盟除拥有日月社、尚聆院等独立机构。其主体结构有三层,最高一层是十道,乃是由东界神洲最强的十名修道之人组成,虽名曰十道,但这十人早已超仙入圣,实力之强不是一般修道者所能企及的。
这十人依实力水准,从最强的第一道到第十道依次排名,其中前四道分别专职担任仙机盟盟主、大道官以及分管门派事务的门派副盟主和分管日月社事务的日月副盟主。此四道实力要远超后六道,实不在一个层次上,特别是盟主司苍,已任职在位千年,据说已达半神之境界。后六道则多来自各门派长老级人物,比如昆仑派的冯虚长老,也就是碌远的师父,就位列第六道。这其中,各门派掌门是不参与十道竞选排名的。
在十道之下,是由大道官直接管辖的大道团,总计一百名,分别来自各门派能力拔尖,修为上乘者。大道团虽然同时隶属于仙机盟和各自门派,但身份上较为灵活,平时主要执行一些仙机盟的特殊任务,也无需拘于门派之中,常规任务更少有参与,极为自由。这一百名大道团员,更可获得仙机盟发放的十五国自由通行令牌,免去入境还需向当地国申请的麻烦。
进入大道团一直是苏珵所求,这倒不是因为他在求道修仙这条路上有多大的抱负。只因他自小与晞畄、沐绒相约要游历各国山水,若有自由通行令,又不必受门派约束,自是方便。
然而每一届大道团的竞争都异常激烈,像昆仑派这样的大门派,入团者也不过十余人。对苏珵而言,目前或许还尚早了些。而大道团之下的预备团,则相对容易一些,自由度虽没有大道团那么高,而且还需承担勘测令帖任务等级之责,不过这是大部分人晋升大道团的唯一跳板。毕竟仙机盟不会让一个对同道无甚奉献之人,就直接深入到其间更深层的事务中来。
但论个人实力,修行之事是循序渐进的,谁都无法一步登天,这是苏珵的理解。但实际是,若是对这些基础工作都不熟悉,日后就难以堪任更高的职责。只是对苏珵来说,他也并不想在仙机盟中能谋得什么重要职位。
与双团定期竞选相比,十道的竞选则因时而需,几百年一次也是常有的,因为有资格参选之人本就凤毛麟角,就无需专设定时试点。大道团和预备团,每五年会结合任期内个人表现及修为评估,将一成的名额拿出来设擂,也就是每五年有十个大道团名额和一百个预备团名额,可供天下修道之人竞逐。
五年前苏珵十三岁,尚未取得道籍,执行的任务等级和数量也都不够多,从能力和资历上,都不足以参加竞选,但今年,苏珵将是预备团有力的竞选人员。相比之下,大道团无需日月社任务指标即可参加,但前提需是预备团成员并得到本门推荐。
“谁知道啊,总之我今年没被预备团列入这倒数一成的名额之中,与我无甚关系。”盈尽一脸轻松的说道,他本就是一个怕麻烦之人。
“以师兄的实力,不参加大道团竞选吗?”苏珵这话倒是发自内心。
“算了吧,据说那大道团尽是从事一些危险任务,师兄我福薄命弱的,可经不起折腾。”
演武坪高台之上站着昆仑派掌门璇绫,阵法长老傅饶,法术长老冯虚。而术式长老仟兮并未出席,如苏珵所言,应是外出未归。看众弟子差不多到齐,璇绫掌门开口肃静。
“众人肃静。今日召集众弟子前来,想必大家也有所耳闻,事与今年仙机盟双团竞选有关。我昨日从仙机盟回来,得知我东界神洲,除了夔国如今竟又多了一妖物之国!”
众人听到掌门之言,纷纷哗然议论开来。
“众人稍静。此国自名流国,就在葴国以南。比夔国更加恶劣的是,流国招募妖物入籍毫无设限,号称‘凡妖之类皆可往,所欲之事皆可为’!此乃苍生大劫!这几年,已有衡杨、青阳、苍林三国陆续承认夔国地位,如今又冒出个流国,可想而知,未来神洲处境更是不堪。若妖类再次挑起世间祸乱,万民必将再陷深渊苦海。我昆仑自创派以来已历数千年,以降妖卫道为己任,定不能坐视妖物如此猖狂!”
璇绫虽是女子,但执掌昆仑派百年来尚算有方。在她手上,昆仑派的地位也一直保持在仙机盟前列。此番慷慨之词后,底下昆仑众子弟无不暗自称快,尤为振奋士气。
“众所周知,今年的双团竞选,将轮到我昆仑举办。鉴于当前局势如此,各派同道忧心万分。仙机盟召各派掌门商议,决定将今年的双团竞选提前半年举行,在妖国发难之前,早早挑选出后辈人才,以策万全。”
众人一听竞选提前,又是一片议论四起。参加预备团竞选必须满足五年内令帖任务执行指标,若是提前半年,怕是很多人短时间内难以完成了。苏珵心里一合计,自己的任务指标也尚未完成,先前他早已将这五年任务逐年分摊下去,既不耽误修行,又能顺利积满任务量。如今竞选之期有变,这仅剩三个月,恐时间太紧了些。而且尚需拨出时间好好准备竞选。这事来得着实令人犯难。
“苏珵,你是不是任务尚未达标。这下可如何是好?”一旁的盈尽看出了苏珵的犯难。
“……”苏珵心想,只能去参加些级别更高些的任务了,或许能冲平掉任务指标。虽然风险高了不少,但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他可没办法再等五年,因为对晞畄而言,五年时间太宝贵了。
掌门交代完其他事宜后,众人散去,沐绒那边似乎傅饶长老有事召她前去阵阁。时间已是酉时,苏珵心生惆怅,决定回房休息一下,想想对策,晚些时候再去静仙丘找晞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