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们俩的房子,大人们似乎又为了别的而忙去了。
“姐姐,今天的爷爷似乎又更清晰了。”表妹笑着把球递给我。
“我看看。”我接过,看着那个红褐的印记,“啊,真的,而且似乎更大了些!”
“真的哟,是爷爷在里面呢!”表妹笑得更欢,幸福得几乎落泪。
我也跟着微笑,“恩,爷爷放不下你,所以想告诉你件事情。你想知道吗?”
“是,是什么?”
“你凑耳朵过来,我告诉你!”
表妹把右耳贴了上来,温顺如待宰的羔羊。
我笑得更放肆,“你啊,想不想进去水晶球里陪爷爷啊?”
“恩?”表妹抬头不解地看我。
我举起水晶球,狠狠地砸了下去。
“爷爷想告诉你啊,不要靠近我哟!”
又是右边,血从窟窿着流出来,人倒在了地上。
我低头看着染血的球。表妹的血沾在表面,慢慢渗透进去,成了水晶球里一个红褐的印记。
不久就会化为人的形状的吧,我想。妹妹,你也终于可以和爷爷永远在一起了。
水晶,真的很奇妙!
伪装现场比较麻烦,不象上次,我砸了他的头,他自己滚下了楼梯,多方便。
只是我粗心地把水晶球忘在了楼梯下,被表妹拿去,让我不安了好久。
但这次不会了,我会很小心。
幸好妹妹那些贪财的家人现在都在律师行里,丑态百出。其实有什么好争的,遗嘱,我早已经看过了。
为什么要把大半的财产分给表妹?原来爷爷心里始终都是她第一。
我很失望,固执的爷爷,象表妹一样的固执,让我拿他们没办法,让我疯狂,让我无计可施……
几天后,妹妹的葬礼和遗嘱的公布一起举行,妹妹的死亡让作为第二继承位的我连她的份一起继承。
我在所有亲戚的面前哭成了泪人,等他们一一失望地离开,我就立刻翻出了旅行社的活动简章。
我打算先去国外散散心,也许在夏威夷的碧海,永远埋葬那颗水晶球。
没有理由
男人停稳了车,取了公式包下来,向着对街的咖啡屋走去。
他的步伐有点沉,一下下重重地扣在柏油路上。
又很躁,忽快忽慢地,象被割得四分五裂的交响曲。
这样的男人,一看就是揣着心事的。
然后他看见了那个女人,靠窗坐着。长裙长发,半张脸埋在落地窗帘的阴影里,看不见表情。
他紧了紧拳头,转身推门进去。
她曾经是他的女朋友,但今天,他铁了心要和她分手。为了自己,也为了心中另一个她。
女人的视线随着门铃叮当的一声而抬起,“你来了。”
“恩。答应了,就一定会来。”男人在她对面坐下,“但是,这是最后一次了。我想你是明白的。”
“明白啊,明白的很,”女人惨然一笑,露出白得刺眼的牙齿,“从你见到那个狐狸精开始,我就明白了。”
“别这么说,”男人因内疚而有些难过,“是我对不起你。但这次,我动真情了,对她。”
真情……
“那我呢,”女人怪怪地笑起,“你对我,曾经有过真情吗?”
男人不再说话了,他佯装低头品几口咖啡。
他想,当然曾经是爱过她的。毕竟她的柔弱依人是他所最钟爱的。
女人,在他看来就该是小鸟依人的。
浅浅的笑,纤纤的影。说话柔声细语,如大和抚子一般缓缓地一躬身,“全听你的吧。”这样的女人,他是最爱不过了。
第一次见到她时,那个此刻在他面前如鬼魅般的她,竟也曾经是那么副模样。
白的上衣,白的裙子,娉婷袅袅地一屈身,“你好,我叫小柔。”
连名字都那么婉转娇柔,于是,他一下子沦陷了。
热恋的日子总是甜蜜。
他记得小柔总爱和他撒娇,嘤嘤软语按摩着他的耳朵。依人的女子,本就该有这般的特权。
“你说,你为什么要追我啊。那么多漂亮女孩,为什么就偏偏地粘上我了啊?”
他于是深深地吻她,“因为你的娇弱,让我忍不住地要保护你。”
她咯咯笑着,嬉戏地躲过他的吻,“好老土的台词啊!那以后如果有更娇弱的女孩子出现,你是不是就去保护她了?”
他捉住她的唇,把答案淹没在缠绵中。
她没在意,只一味地沉醉享受了。她没有想到,这问题的答案对日后的她,竟会是如此地重要!
如此地重要,如此地重要……她是真的没有想到。
此刻的她双手死死捏着及地的长裙,眼神凶狠起来。
谈判渐入高潮了,她片刻都不能放松。
她太了解他了,她当然知道他会说什么台词。
而她,也还有未拿出手的王牌。
“小柔,”男人再次强调,好言好语,“是我对不起你,我承认。你怎么怪我都好,可是你留着变心的我还有什么用?好聚好散吧!别再象今天一样,硬是把我叫出来。最后的谈判,这一次就足够了。”
“是啊,”她也附和道,神情决绝,“一次就够了,这一次,一定让所有的事情都了结。”
“很好。”男人长抒一口气,打开公文包,“我们都是这么想的,那最好不过了。作为你的精神损失费,我多少会意思意思,你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她说地一字一顿。
“不要钱?那你要什么?”男人错愕。
“是不是我所有失去的你都愿意补偿?”她捏着裙角的手渗出点点汗水,“那你用钱可赔不起,呵呵……完全赔不起啊。”
男人的背脊凉了下,因为,女人的眼神。
他有些败下阵来,不敢直视她蛇蝎般的眼睛。
那放肆的,傲慢的,神经质的眼神,仿佛她一定会赢,赢得他体无完肤。
她哪里来的自信?他不禁暗自啐了一口,那个难缠的女人。
他记得相爱半年,他已慢慢看透她的本性。
那令他********的娇弱依人的外表下,藏着颗出人意料,固执而疯狂的心。
他一一都看在眼里,一次次被她的癫狂所震惊,心里暗生了厌恶。他只喜欢柔弱的,依人的女子。
面对她,爱情的心意,早已不知飘散到哪里了。
对!他早就已经不爱她了,为什么还怕她?
为什么觉得不安?
为什么觉得她的眼睛里,有血在慢慢地滴出来?
他揉揉眼,不祥的预感。
但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要和她断得干干净净。他现在深爱的她,真正娇弱无限的佳人,还在家里等着他。
他说他动了真情,他没说谎!
“小柔……”他刻意放柔了语气,如同他们相恋时一样唤她。
“接着叫啊,”她甜甜地笑起,“我就喜欢你这么叫我的名字。没有人比你叫得更好听,以后,我也要你一直这么叫我。”
“没有以后了,”他沉下脸,“我是来和你分手的。所以没有以后了。”
她顿了顿,凄厉地笑了,仿佛一直在等他的这句最后通牒,“要分手,可以!可我不能平白无故地被你抛弃。给我个理由。”
捏着裙角的手不停搅动着,她知道他会说什么,她太了解他了。
男人不假思索,他不需要思索,他说的是实话,“因为她比你娇弱,她更需要我的保护。”
女人于是哭了,俯上桌上喜悦地颤抖。她终于明明白白地听到了男人回答她当年的问题。
她垂头,挂着泪,男人有些松懈了,他正想起身,忽见女人冷冽地抬起脸。
她又在笑了,这次是充满自信,“那如果,更娇弱,更需要保护的人是我呢?”
男人听了,不知所措,“那……那另当别论了……可她的确比你娇弱,你见过的,风一吹就倒。”
“是啊,我见过,可是……可是……”女人捏着裙角的手松开了,忽地又拽紧。
她,如魔术师般骄傲地掀开她及地的长裙,瞪大了眼,嘴唇蓦地裂开,“你看!你看!那如果是这样呢?如果我成了风不吹也站不稳的女人,你就没有理由离开我了吧!”
男人瞬时愣住了。
他看着女人飘荡的长裙下,只有一只脚。
另一条纤细的小腿下,凭空少了一只脚,残段的地方,有纱布层层绕着,象个丑陋的昆虫的茧。
“哈哈……啊哈哈……”她疯狂地大笑起来,脸上是骇人的光彩,“我砍的,是我自己砍的。好痛!好痛啊!可是值得!”
“你说,现在还有谁比我柔弱,还有谁比我更需要你的照顾?”
“哈哈,啊哈哈……我是最娇弱的,所以,你,没有理由离开我!”
“没有,永远没有!”
她肆无忌惮地笑着,双手胡乱拍打着桌子。
从眼睛里滴落的,是血?还是泪?
已经疯了,她。
男人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的脚,大概,也快疯了。
男人不知自己是怎么从咖啡店里走出来的。他只觉得这世界魑魅魍魉,走到哪里都是女人疯狂的笑声。
“哈哈,啊哈哈……我是最娇弱的,你,没有理由离开我!”
她说得对,她赢了,她撕碎了他所有的理智,她赢得他体无完肤。
怎么办,怎么办!他抱头,一下子陷入绝望的境地。
那个疯子般的女人,难道真的守着她过一辈子吗?
不,他不甘心!
他和他新欢的爱巢坐落在一个幽静的小区。
很是取静的地方,是温柔的她亲自挑选的。
没有人的小径,越是显得媚惑而不安。
他看着那些婆娑的树影,枝枝丫丫,象无数小柔的残脚飘荡在空中。
可恶!
他不怕,但他不甘心。
他上电梯,直走,按下门铃。
刚放下水果刀的纤纤女子连忙欣喜地开了门,笑颜如花地迎接她深爱的男人,“回来了啊,怎么那么晚?刚切了你爱吃的橙子,就等你呢。”
多么温柔的女子啊。男人不禁感叹。
他向沙发上躺去,松了松领带透气。只是一闭眼,又是无数白皙的残脚,在面前飘来荡去。
可恶!可恶!
“怎么了?”
他惊觉,是女子微热的玉手抚上了自己的脸。
“怎么脸上都是汗啊!”女子关切地问道,“……还是,今天的分手,不顺利吗?”
象被刺到了痛处,男人一把摔开女子的手。
“啊……”女子吃痛,眼睛里微微闪了泪花。
他看着,终是不忍,毕竟爱她。他拉过她的手,细心搓揉,“不怪我吧,下手重了。”
“恩,不怪。”女子破涕为笑,“今天的分手,不顺利吧!”
男人沉默,看着女子的脸,不知道怎么开口。
女子体贴地借故去厨房了,她懂得,要让男人一个人静一静。
她拿起水果刀,重新切起橙子来。
一下下,酸酸的汁液染得她的眼睛也酸了起来,似乎又要落泪了。
“亲爱的,我们会在一起吧!”她只敢问这一句话。
“会!”男人沉沉地保证。
他看着女子侧着身切水果,纤细的,完好的身影,娇弱而健全。
他看着女子侧着身切水果,明晃晃的,锋利的水果刀,在女子的指间闪烁。
他心念一动,惨惨地笑了。仿佛看见了一扇希望的门。
“亲爱的,”他忽然从背后环住女子,无比温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