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貂蝉!”这是乔子月说的。
“杀你还是杀她?”这是骑兵说的。
已经有俩个人对苏小布说这样的话了,苏小布夜里躺在床上,盯着漆黑的屋顶,像盯漆黑的深渊。
如果前世那个地下深渊在这个世上也存在,他一定重新来过一次,带着乔子月的灵魂,向死亡前行。
不过,大概是不存在的,鳌山的山冷水寒不会渗入到周武朝来。
周武朝的冬天特别冷,从身体冷到心里,尤其在这样的深夜里。
苏小布第一次感觉来到这个世上孤立无援,史卢林和骑兵逼他去杀人,乔子月也逼他去杀人。
他一点都没想杀掉貂蝉,于情于理都说不通,貂蝉是他阴差阳错抓来的,本身对他没有威胁,有什么道理要杀掉她呢?
乔子月反复强调,杀掉貂蝉!
如果苏小布不杀,她就想办法杀掉她!
笑话,乔子月现在除了一张嘴能说,还能有什么办法!
苏小布对她的话置之不理,结果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被乔子月给叫醒了。
她用他的嘴巴说话,声音奇大:“起床了!”
吓得苏小布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如果让史卢林和貂蝉听到他说女人话,不吓死才怪!
“你到底想做什么!”苏小布捂嘴半天后才敢悄声发问,问完后他又立即捂住自己的嘴巴。
“你捂住我的嘴巴,我怎么回答!”乔子月愤怒地叫道,声音含糊。
“好好,我不捂嘴了,但是你悄悄地说话,有话好商量,好不好?”
苏小布现在对寄居在自己身体里的乔子月相当忌惮,如果不能和她和平共处,她恼火之下不按规矩来行事,那情况必然会很糟糕!
“可以!但是,——从今以后你必须听我的!”
“我怎么能听你的!你除了能说话,能吃饭,再能做什么?”
“不听是吧?”乔子月威胁道:“你不听我就再叫!”
“好好,我的大爷,有事能不能一起商量嘛,说吧,今天这么早把我叫醒来想干嘛!”苏小布没好气地说。
“现在你立即起床,然后出去跑步!从今以后每天这个点起床,先跑步热身,然后开始一天用心百倍的练武,我时刻监督,你胆敢偷懒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这——也太苛刻了吧!你真以为我用一个月勤学苦练就打的过溯谟?”
“不用这的哪的,打的过打不过另外再说,总之你必须全力以赴,你不怕死我还怕死呢,你如果做不到,我随时发飙!”
这还了得,她要是发起飙来,随时随地说女人语,再爆些奇奇怪怪的话,还不把他给折磨死!苏小布立即做出决定,说:“好,在练武这方面我听你的!”
乔子月没有再说话。
俩人第一次俩人交锋,乔子月胜。苏小布想,她一定很得意,说不定正在偷乐,这可不行,有了开头就有后来,以后日子还长着,她要是动不动以此为要挟,强迫他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那还了得!
不行,以后得好好想个办法让她闭上嘴巴。
苏小布穿衣起床,冷水摸了把脸,这才慢吞吞地出了房门。
他找了一条山路跑,这条山路离院子不太远,崎岖难行,通往山上去。
一路上路陡雪滑,密林里伸展过来横七竖八的枝桠,不断地刮擦他的身体。
他之所以选择这样的路,一方面是折磨自己,另一方面也是折磨体内的乔子月,乔子月虽然指挥不动这个身体,但是能感觉出他的感觉,他累她也累,他疼他也疼。
说起来这事未免有些怪异,不过事实上就是如此。
苏小布跑久了,反而跑出来愉悦感来了,一路山泉相伴,泉水在冰层下叮咚作响,俩边树高林深,晨鸟鸣叫,树上的积雪坠落下来,景色如梦如幻。
他开始不再自我虐待,不断地左躲右闪,躲避伸到路面上的枝桠,像躲避不断递过来的刀枪棍剑。如此这样,不知不觉就来到一处瀑布下,瀑布被冻成冰瀑,小路已到尽头。
冰瀑上方有一块巨大的突出的岩石,岩石上方隐约露出一角屋檐。
苏小布觉得奇怪,一路上雪地上没有一个人的脚印,丛林中也未见过一个人影,怎么会在这里有间房屋?
此处已在高山上很高的地方了,再往上眺望,山峰上的皑皑积雪近在眼前,会有什么样的人把房屋建的这么高?
苏小布手脚并用爬上瀑布上方的岩石,眼前出现一片小院,白墙黑瓦,石屋石檐。
几只猴子坐在屋檐上啃玉米棒子,见来人后发出“吱吱”的乱叫。
屋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这是哪位贵客来造访呢?”
苏小布还没来的及答话,又响起另外一个声音,说:“爷爷,怕是狼三那家伙还不死心,这回去没几天又来了!”
屋门“咯吱”一声响,门里走出一个年轻人,头戴一顶狐皮毡帽,身穿一件豹皮坎肩,向院门走来。
苏小布透过院门的缝隙,瞧见那人年纪不过十八九岁,长一副修长的身材,行走矫健,充满活力。
院门被打开的一瞬间,苏小布急忙直立身体,脸上挂着汗珠,笑盈盈地说:“小哥,在下苏小布,偶然路过此地看到这间小院,寻思是什么样高人隐居在此,便过来拜访。”
年轻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苏小布,问道:“你是狼三的人?”
“风间,来人是谁?”屋内老人又问道。
“过路人……”被称为风间的年轻人扭头对屋内的老者大声说了一声。
“在下不认识狼三,也不是狼三的人。”苏小布说:“冒昧打扰了!”
他想既然主人不欢迎,那就知趣而退,于是退后几步。
风间弯腰一鞠躬,说:“既然是客人,那就请进吧!”
他长得浓眉大眼,虽然穿了一身动物皮毛,打扮的像个猎户,却行为有节,举止有礼,不禁令苏小布暗暗称奇,随即举步踏入大门。
风间引领苏小布进入一间屋子,屋内陈设简单干净,一张木桌、一张床、几个小凳子,墙上挂着俩张弓一把刀,墙角摊晾着几把草药,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草药味。
这是一间待客室,尽管小院较小,房屋也只有三间,却还另外开辟出一间屋子当待客室,足见主人爱好,也不知有没有人来拜访。
风间拿了几盘干果放在桌子上,说:“山野粗鄙,没有什么好招待的,苏小弟请随意!”
“好的,好的,”苏小布四下打量一番,坐在小凳子上,问道:“小哥,在下想去后山看看,你可知道后山是什么地形?”
“是万仞悬崖!”
苏小布不由地呆了呆,呐呐地说:“是悬崖啊!”
他的行为举止、说话都有些怪异,风间也不以为许,只是淡淡一笑,露出俩排洁白的牙齿,“是的,是悬崖。”
苏小布摇摇头,不可置信地说:“就是说,此地只有南北方向一条峡谷可走,别无它路可走?”
“无路可走!”风间说。
此时,风间的爷爷推门进来了,苏小布急忙起身让位,对老者说:“爷爷请坐!”他另找一张小凳做下来。
老者头发花白,穿一身藏青色长袍,衣服洗的干干净净,颇有仙风道骨气质。
“老朽不闻人世十五六年有余,不知这位小朋友来自何处?”
苏小布急忙起身,恭恭敬敬地说:“小生苏小布,来自栖鹿原。”
“栖鹿原啊!”老者点点头,坐在小凳子上,一手捻须,一手指节轻敲桌面,沉思片刻后又问:“你可认识苏庭方苏员外?”
苏小布吃了一惊,没想到深山远居的老者居然知晓爷爷,略一迟疑,说:“乃在下的爷爷!”
老者楞了楞,又瞅了几眼苏小布,说:“不太像啊,哦!老朽老糊涂了,眼拙耳聪,让小朋友见笑了!”
苏小布不以为许,笑问:“不知爷爷贵姓?可是我爷爷的故人?”
“爷爷在此隐姓埋名十五年余,早已不问世事,不知苏小弟来此地有何贵干?”风间接话道。
他显然不想让苏小布知晓老者身份,也作罢。
至于有何贵干?逃命呗,可是苏小布又不能说,他吃吃一笑,道:“嗨!被几个朋友带到山下那个村庄,练练武,打打瞌睡,消磨日子。”
“胥狼关?”风间和他爷爷对视一眼,然后说:“倒是个不错的练武的地方!”
苏小布第一次听说山下的村庄叫胥狼关,之前没有一个人对他提起过,这个名字颇是奇怪,有点封狼居胥的意味,可又带着“关”字,那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个一个关隘?
爷孙俩刚才奇怪地对视了一眼,目光意味深长,难不成胥狼关有什么猫腻?
苏小布回想了下,还真觉得有些不同寻常,来到这里后,除了史卢林和骑兵外,他还没有接触过村庄内的任何人!看来回去得仔细探查一番。
他的小心思没有瞒过风间爷爷,风间爷爷淡淡一笑,道:“小朋友,你有所不知,这个村庄是周武朝法外之地,村民皆是天下各地犯了大罪逃命于此的人,不是杀人越货的穷凶极恶之人,便是犯上作乱、株连九族的朝廷命官,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
苏小布大吃一惊,难道胥狼关是匪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