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发生在距今十七年前的故事,而这一切要从太子诞生开始讲起。
太子诞生的一刻,整个夜空都在发光,高悬的月亮好似被烈焰点燃,传来灭不掉的璀璨光芒,将黑夜染得如同白昼;而在禁城外的午门,百姓们将这里挤得水泄不通,还有许多人打着地铺,之所以深夜都不肯回家,是因为他们全在翘首以盼一个消息,很快,一位宫人一溜小跑而来,站在禁宫城墙上,对着午门外的百姓们呼喊道:“生了!是皇子!”
那晚,人们彻夜未眠,用美酒与笑声为皇室庆祝,他们围拢在火篝前载歌载舞,为太子的诞生而欢呼,为帝国拥有未来的储君而歌。
自那夜后,自古以来的宵禁惯例从此取消。
生于帝王家,太子是幸福的,他拥有一位温和的君主当父亲,温柔的女人作母亲,无数宫人与仆人堆着笑容伺候他,臣子们若想被重用,首先一点便是被皇帝带来看望太子,这一举动则证明了皇帝的信赖,同时说明了这位臣子未来可期。
那时的皇帝已经属于高龄,老来得子,百般宠溺,凡事皆依,凡事皆准,于是许多人免不了臆测,太子将来长大后肯定是位嚣张跋扈的二世祖,毕竟天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换谁都难守住本心。
可令人意外的是,一路成长,太子始终与人为善,他自小便酷爱读书写字,朝中重臣来教导的时候,一直保持谦卑,从不将自己当做帝国储君,更未展露过傲慢或骄横的姿态,因而深受文官集团喜爱。
皇帝大寿期间,年仅八岁的太子亲笔画下一幅《江山社稷图》赠予父皇,皇帝大喜过望,尴尬的是,他不知道该赏赐什么,毕竟太子已是除了自己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普天之下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于是老皇帝询问众臣:我该赐给太子什么?
堂下众臣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敢胡乱发言,却见太子躬身而出,尚还是稚嫩孩童的他回答:我希望父皇能以百年长寿赏赐孩儿,让孩儿好在父皇身边学习治国。
皇帝感动地落泪,群臣们不敢看天子落泪,纷纷侧过头去,他对太子评价道:“帝国有你,未来可期。”
十一岁,太子习遍宫中经书,有一日深感倦意,无聊时与旁人说道,被一名叫文瑾的太监劝道:皇京内有一仙人,开设门庭授课,不计身份广收弟子,此人的学术造诣当世无出其右者,太子若想潜心造学,何不去拜他为师?
于是太子郑重请求皇帝,准许自己加入兰苑,皇帝开始本不愿意,奈何爱子心切,拗不过他,便答应让他加入,泰兰听闻太子竟想成为自己的弟子,本打算拒绝,后来与其交流,觉得他是可造之材,便欣然纳入门下。
太子惊才绝艳的天赋在兰苑被完美释放,年纪轻轻便能作出宗师风范的经略、书籍、诗歌和画作,引得无数文人墨客向往,更有人为其歌功颂德,于是风头一时无两,整个皇京年轻一辈,论学问出众者,唯太子一人。
而一直对皇室抱有敌意的泰兰仙人,竟在太子的感惑下,竟也对皇室未来生出期盼之心,他时常外出走访朋友,与友人飞觉相谈时,洋洋得意的样子溢于言表:“将来有他当任帝国领袖,人类的未来真是前途无量,我辈得他,真乃天赐啊!”
就连对俗世没有丝毫兴趣的飞觉也坐不住了,他偷偷下山暗中观察,好几日后才回到山中,命爱徒往兰苑送了珍藏的《古兰经书》、《造事录》、《权礼道》,爱徒情知这几本书乃是师父的珍藏,就连弟子们也不肯借去观摩,怎么忽然如此大方地送给兰苑?一时想不清其中缘由。
这日,太子代授课后,照常回禁宫,路上偶遇一位撑伞女子,那女子噙着一抹坏坏的笑容走来,在当前流行肤白貌美的时代,此女肌肤略有些黝黑,显得健康而飒爽,身穿军部的黑色绒布流丝常服,如瀑长发被挽成丸子状扎在脑后,复又流下些青丝挂在背后,长着一张鹅蛋脸,最奇异的是,这女子的双眸生得硕大,漆黑而清澈,如流萤闪烁,摄人心魄。
她水汪汪的眼珠儿咕噜噜直转,再配着嘴角始终噙着的坏笑,宛如一位将要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形象,可惜她本身是个女子,且长得不赖。
“姑娘大黑天的,为何撑伞?”太子将眉宇拧在一起,十分不解,暗自揣测着她的来意。
女子极为高挑,看起来比太子还要高出个脑袋,正常成年男子及她胸前高,便算标准了;她收起纸伞从腰间掏出一个葫芦,对着嘴唇咕隆咕隆牛饮,从她唇间传来的香味,令太子得知葫芦里装得竟然是烈酒。
虽然说现在风气颇为开放,但女子喝酒还是会避人的,毕竟有损风德,可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啊~”一口喝完后,她忍不住发出清脆的爽朗声,然后将伞倒插在地上,从鼻孔里吐出浊气:“早就说这打扮不适合我,偏偏那几个当兵的非得塞我一把伞,说什么男子喜欢架伞的温柔姑娘,还说你一眼就能相中我。”
被她的话给逗笑了,太子抿着嘴笑道:“姑娘,若我没猜错,你便是军部的芙蓉上将军,对吗?”
当世军部有三位是万万不能得罪的,恰好这三位又是位高权重者,一位是大元帅,另两位便是上将军;传说有位从小领兵打仗的女将军,为人豪爽,性格泼辣,由于极其不听号令,导致常年在西方苦寒之地作战而晋升不得,后来大元帅听到自己麾下竟然还有女子为将,便纳为义女,自从有了大元帅这个靠山后,那女将军的晋升几乎是扶摇直上,不到一年时间,便从准将升任少将再到中将,前不久刚刚就任上将军。
芙蓉听太子认出自己,便飒然笑道:“哈哈,被你认出来了,原来我的名气这么大了吗?”
“姑娘的特征太明显了,您身着军部常服,谁都知道军部只有一个女儿身,却是个男...”太子意识不妙,立马住嘴,芙蓉上将军将本就硕大的眼睛瞪得个牛眼似地:“却是个什么?”
太子可不敢笑话她,传闻中她是个混世魔王,谁的命令都不听从,就连义父也时常不给面子,为人之豪横可谓一绝,听说她做过最恶劣的一件事,当着众多朝廷重臣和皇帝的面,在大殿上叫喝要座椅坐,换作别人,早被拉下去剁成肉泥了。
见太子不语,芙蓉摸着琼鼻嘿嘿阴笑:“你不说我也知道小的们怎么传我的风言风语,喂,你就是那个传闻中牛逼轰轰的皇太子隋吧。”
皇太子隋学她摸着鼻子阴笑:“不敢当,不敢当。”
就算是跟未来的皇帝说话,芙蓉上将军也丝毫没把自己当臣子,一点谦卑样儿也不舍得摆出来:“我呢,今天来见你,其实是有点小事,皇帝老人家呢,希望你能学点法术,嗝儿~将来好文治又武功的,大人嘛,谁不想自己的孩子文武全才呢,你不能光读书啊,当个书呆子多没意思啊,所以皇帝他拜托我老大来教你,嗝儿~不过我老大这个人嘛,懒得跟个虫似的,他自个儿跑去天脉堡风流快活去了,把你推给我了。”
芙蓉的行为举止毫无女子模样,加上嗓音略微沙哑,闭着眼去听还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汉,而她口中提到的老大,想来便是当世帝国大元帅,如此位极人臣的大人物,在她嘴里只是条懒虫,皇太子隋不禁心想:就算是我也不敢这样称呼元帅大人,那家伙说不定真会追着我砍的...
明白她前来找自己的原因,皇太子隋本想拒绝,刚没开口,就被她给堵住:“我说你呀,整得跟个娘们儿似的,一身看起来轻飘飘,经不起三拳两脚,将来要是让你当这国家的老大,指不定得被谁给打死。”
无奈,皇太子隋答应了她,每日下课后便去兰苑一侧找她习武,这女子说话没个正形,久而久之感染了皇太子隋,导致皇太子隋与人说话时总是夹枪带棒的,人们不禁感慨太子变了,不再翩翩如玉了。
皇太子隋的小友,当时还只是孩童的赵邀看不下去了,一次二人修习法术时,便忍不住指着芙蓉上将军骂道:“你是黑帮吗?为何不能斯文待人,太子都被你...”
“哟哟哟!这是哪儿来的小屁孩,毛长齐没?让姐姐摸摸你的雀儿看看大不大?”说着便要动手去掀赵邀本来就不紧的裤腰带,吓得他慌不择路地逃了。
后来皇太子隋愈发过分,身为帝国储君,竟不顾身份,时常与人在大庭广众之下饮酒,在街道上鼾睡,最荒唐的是,芙蓉竟然偷偷带太子逛窑子...
泰兰很是不满,身为读书人,是讲气节的,自持以礼待人,怎可如街边流氓一般,但他也无可奈何,毕竟上将军的身份摆在那儿,而且她背后还有皇室和军部的支持,不是自己轻易能得罪的,于是便只能唉声叹气地劝慰太子注意形象,可太子早已深陷其中,并乐此不疲。
在众人眼里知书达理、温润如玉的太子,变了。
终于,太子的荒唐行为,让他给自己的命运带来无可挽回的悲剧,可是直到死,太子也不曾后悔过这一次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