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谢花开，春去秋来，北雁南去，安知如数归来。
一场大雪过后，谭笑言走在热闹不减的落花城中，采买着过节需要的年货。
东极大陆实行的历法名为“启元历”，因此，落花城没有“春节”一说，新旧两年交替被称为“启元”，而“元日”前后合计十天被称为“启元节”。
谭笑言来到落花城已经一年了。
这一年他深居简出，专心研读各种地志、传记，为的就是尽可能了解自己所处的世界。
谭笑言很清楚，相比于圣人语录、寓言故事、先贤至理，在中学时期曾一度被自己忽略甚至放弃的历史和地理，才是真正的学问。
“道理”这两个字，本身就没有任何道理。
而历史的进程和地理的客观存在，才是永恒不变的珍宝。
经过不逊于高考备战时的苦读，凭借着大学时抄论文练就的归纳大法，关于整个东极大陆不敢说，但要说北域的事，谭笑言自认能算上半个历史专家了。
之所以说是半个，是因为自己所掌握的历史中，还有大半是传记、轶事中的野史。
而谭笑言如此自信的原因，是因为一本笔记引发的辩论。
为了方便总结、记忆，谭笑言以编年体搭配表格分类的书写形式，以五十年为单位，分本记录了以落花城为主，有详尽记载的北域大小事件。
谭笑言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方便自己查阅温习，但没想到，这些笔记却给他扣上了一个“文魁”的名头。
——
自从谭笑言有了自己的院子，他的院子就有了两个常客，麻头和小来福。
谭笑言虽然不会读心术，但对付两个小毛头还不在话下。
他总能看透麻头和小来福的心思，在他们得意的时候适当地鼓励，在他们心情不好的时候给予安慰。
虽然三人年纪差不多，但对自己这两个小朋友，心理比他们成熟得多的谭笑言总是习惯站在哥哥的角度上去给予照顾。
对于和自己同样获赠紫金梅花令牌的谭笑言，小来福愈发亲近。
不单单是因为谭笑言为人和善亲切，更因为在小来福心中，对于父亲一样为南氏立下大功，而后离世的谭笑言，他能够敞开心扉地诉说一些自己的小心思。
比如，每次领下月例，南氏偏枝的少爷们总是要他请客；而每月发下的滋补药品，也总被几个父祖辈在南氏享供奉的孩子偷偷掉包换掉。
这些事小来福不想告诉母亲，因为向母亲诉苦，除了给母亲增添烦恼，没有任何意义；他也不愿意告诉麻头，他不想自己的好朋友再因为替他出头而被那几个少爷围殴。
所以，父母离世，同样被赐予紫金梅花令牌的谭笑言成了他唯一能够倾诉的对象。
虽然谭笑言从没替他出过头，也没帮他想出什么解决问题的主意，但每次被谭笑言宽慰一番后，小来福都会觉得心里舒坦不少。
相比于自己的两个好朋友，麻头在南府的身份最低，因为年纪小，现在连正式的南府仆役都不是，只不过是最低级杂役。
因此，在南府的一些人眼中，麻头只不过是个为了攀高枝，跟在小来福、谭笑言两个功勋子弟屁股后面的跟班。
对于类似的流言蜚语，麻头并非是全然不在乎，但却丝毫没有因此而疏远两个玩伴。不但如此，麻头还总是将别人碎嘴说给谭笑言和小来福听。
“……你们听听，什么就跟屁虫？什么就狗腿子了？一帮瘸了眼的白痴……”
“……哎，要不是为了罩着你们俩，老子用得着受这窝囊气？哼……”
“……你说你，面团性子，月例被坑也不敢和府里的管事说；笑言你甭笑，你比他也强不到哪去，就知道闷在屋里看书，早晚是个书呆子……”
“……别，我自己有月例，虽然不多，但还饿不着，拿你们的钱算怎么回事啊……”
谭笑言知道，麻头是个讲义气，有骨气的。
三人相处，确实如他所说，很多时候都是他在“照顾”谭笑言和小来福。
平日得闲的时候，三人在落花城的街市上听书、买零嘴，大多都是麻头买单；若是有人坑骗了小来福，一旦让麻头知道了，他一定会找上门骂街；交际不广的谭笑言能知晓落花城和南府的大事小情，也多亏了麻头……
因为比谭笑言和小来福大了一岁，总是以“大哥”自居的麻头，和两个好朋友也从不客气。
他是谭笑言小厨房的常客，小来福娘亲做的点心他也没少吃。
但是，麻头从不接受那些“过分的好意”。
谭笑言因为不去学塾，本想把名额让给麻头，但还没等和管事说，就被麻头拒绝了。
后来谭笑言想通过马老或者南舞云，给麻头换个轻松些的活计。没想到，听到消息的麻头不但没有接受，还和谭笑言发了通脾气。
正是通过这些事，谭笑言发现，麻头很聪明。
他清楚，如何才能在身份悬殊的情况下保持住他们之间纯粹的友谊。
正是因为麻头不接受那些他自己暂时难以回报的“情谊”，麻头和小来福、谭笑言才能成为真正的好朋友。
几乎每天傍晚，麻头干完了自己的活计，小来福从学塾下课，两人就会结伴来到谭笑言的小院。
当他们到了的时候，一般谭笑言都会做好了一些吃食。
三人边吃边聊边笑，享受着少年的无忧时光。
一日，准备和谭笑言借书的小来福正巧看见了谭笑言的笔记。
古怪的格子，条理清晰的编排，谭笑言的笔记一下子吸引了小来福的注意。
“笑言，这是你写的书稿？”小来福指着手中的笔记问道。
“算不上书，就是个笔记。按照年份月份整理排列一下，方便记忆，也方便查阅，还能有些其他所得。”
见小来福面露不解，谭笑言继续解释。
“比如说这里，按照那本《北域名士录》里记载的，说马文良年少遭受旱灾，全家饿死之后，流落到落花城，但关于马文良到达落花城的具体年份却没有记载。
但在咱们落花城的地志里却有：启元历九五五年，柴市街马文良遭歹人屠户，时年四十五岁。之后，还有关于柴市街草马巷的一些记录。
虽然也没有提马文良来到咱们落花城的具体年份，但按照我这笔记记录的年份事件，九五五年前的四十五年间，只有九二五年、九三五年北域遭了大旱灾。
按照推算，九三五年马文良已经二十五岁了，与他的经历不符。
所以，很显然，马文良是在九二五年，他十五岁的时候来到的落花城。”
小来福看着谭笑言的笔记，佩服不已，“笑言，你这……笔记，可以借我看看吗？”
“没的问题啊，但这本笔记还没做全，明天看书还要继续整理添补，你可以先看看我之前整理的。”
谁能想到，就是因为谭笑言的笔记，让南氏的学塾里出现了一次惊动了南景明的讨论……
大名城，北域第一大城市，位于北域中心。
除了一域中心的特殊地理位置，真正让大名城成为北域最繁华之所在的，是城外北冥山上的北冥山庄。
北冥山庄，北域第一宗门，东极大陆的“九宗”之一，整个北域规则的制定者。
有传言，大名城城主家族“周氏”的先祖，就是北冥山庄一位隐退闭关的老祖宗。
周氏经营大名城数百年，北冥山庄更是毫不避嫌地扶持了数百年。正因如此，大名城不单单是北域最繁华的城市，还是当之无愧的文化中心。
大名城名流云集，无数北域的名家在此开坛讲学，也有许多江湖散人在这立旗建帮。
所以，许多北域之外的人谈到北域的时候，都会说到一句话，“半数江湖聚中城，九分风流在大名。”说的就是大名城在北域的崇高地位。
大名城有个北域闻名大势力，“流云阁”。
流云阁并不是什么修炼宗门，表面上只是一个刊印、售卖书籍的书斋。
但在北域，几乎没人不知道，流云阁这个被评为“北域十大豪商”之一的势力，有着北域最大的情报网络，售卖情报才是它的主业。
而流云阁的书斋，销量最高的，便是它不定期刊印出的《北域风云录》。
“北域十大高手”、“北域百强势力”、“北域十大花魁”、“北域十大美女”、“北域十大才子”、“北域九大珍宝”、“北域十佳小吃”……
在《北域风云录》里面，小到物美价廉的酒铺，大到顶尖宗门、家族，都有介绍，而且还会配有论据。
最难得的是，不论是普通的百姓，还是豪门大派，对于《北域风云录》里的内容，很少有人表示过不认可。
如果说《北域风云录》中可信性最低的内容，无疑就是“北域十大豪商”的排名。
“大名城周氏”位列榜单第一，“流云阁”排在第十。
但周氏家主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调侃过：
“周氏可赶不上流云阁……”
“流云书那小兔崽子比他老子流云茂还不要脸……
“怎么了？！他老子在世的时候还能给他家流云阁排在前三，到了这小子，直接就排在了最后一位……”
“我估计，要不是为了《北域风云录》的名声，小崽子估计压根就不会把他们流云阁排进去……”
“为什么？哼，还不是为了和我家润田喝花酒的时候不结账！他老子流云茂这招倒是让他小子学了个十足，当年我和流云茂年轻的时候……”
在落花城，《北域风云录》也有售卖。一日，南府学塾的午饭时间，几个十来岁的少年少女围着一本最新的《北域风云录》聊着。
“嗯？咱们落花城怎么又降了一位？被评在了‘十大名城’的第四了？！”
“什么？！我看看，我看看！”
“大名城第一，银江城第二，抚宁城第三，落花城第四……第四？！凭什么？！”
“大名城第一这没什么好说的；银江城前些年在城外临海的洞窟里发现了‘云出福地’，借此超过了咱们落花城，也算是合理；抚宁城凭什么能超了咱们落花城？！”
“诶？铁沙城？铁沙城都能排到第十了？”
“抚宁城临近中州域，肯定是搭上了中州域那边的关系，要不然能超了咱们落花城？”
“……”
就在几个少年同仇敌忾，为自家落花城打抱不平的时候，学塾的孟夫子走了进来。
听了少年们的讨论，孟夫子也加入其中，不过在观点上却公正了许多，也借助《北域风云录》的介绍，为几个少年解释了为何抚宁城能后来居上，超过落花城。
“……抚宁城的王家虽说入主抚宁城尚不足百年，但王家之前在中州也算得上豪门了，底蕴本就不输给我们南氏。再加上二十年前王家发现了一座元晶矿，那可是老天爷赏赐的财富，虽然有撞了大运的成分，但经过二十年的发展，超过我们落花城，也不奇怪……”
一帮少男少女虽然嘴里嘟囔着“狗屎运”之类的东西，但既然学识渊博的孟夫子都这么说了，虽然心有不忿，还是接受了落花城在榜单上被抚宁城超越的事实。
而这时，手里拿着谭笑言笔记的小来福轻声嘀咕道：“不对吧……”
学塾里的少男少女除了南氏晚辈就是南府管事、供奉的子孙，虽然也有像小来福这样的功勋之后，但仍是少数。
小来福在学塾里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平时话也不多。因此，罕见的听到小来福出言评论，即便声音不大，还是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突然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小来福有些害羞。
他刚刚听到孟夫子讲述抚宁城王家的发家史，下意识地翻开谭笑言借给他的笔记对照。
可经过对照之后，小来福发现，同样是关于王家，孟夫子说的和谭笑言的笔记上记录的，有不少的出入。
下意识嘀咕出声的小来福看着周围的南府子弟，红着脸小声说道：“孟先生……孟先生您好像说错了……”
哄……
小来福话一出口，周围的少男少女们炸开了锅。
小来福在学塾里并不出众，背书、论理、文采只算是平平常，此时竟然挑先生的错。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挑错的对象是孟夫子，南氏首席文供奉，南景明最重要的智囊之一，孟阳羽。
孟阳羽和善地看向小来福，先是制止了周围对小来福的批评和讨伐，接着笑问道：“小来福，你说说看，老夫哪里说错了？”
“王家领抚宁城确实不到百年，但在抚宁城扎根却不下二百年了，而且……而且王家虽是从中州迁至北域，但在中州的时候，王家似乎……算不上豪门。”小来福小声说道。
“哦？你是从何处听来的？”孟夫子虽不是享誉一州的史学名家，但抚宁城王家并非是小门小户，他自信不会记错。
“《北域豪侠传》中有记载，‘启元历八一一年，六重宗师境高手范小龙于抚宁城斩杀‘采花仙’方天明，期间得抚宁城王家、徐家、李家三家家主相助……’
书里说，王家的家主是王大猛……
《抚宁城地志》里虽然没说王家到抚宁城的时间，但记载了‘王家的先祖王大猛，为人豪烈，好结友，少时常与江湖友人行侠仗义……’
所以说……王家虽然是在百年前才坐上的抚宁城城主之位，但应该在抚宁城存在了至少二百年了。
还有……《抚宁城地志》里记录了，王家在启元历九二一年取代原来的城主徐家，坐上了抚宁城城主的位子。
书上说王家是在联合了抚宁城李家、钱家等十几个大小家族后，又雇佣了‘狂刀门’、‘飞龙帮’等数个江湖门派，才在火拼中险胜了徐家。
那时落花城在‘北域十大名城’中位列第二，我们南氏在‘北域十大家族’中排名六。
而徐家、王家、抚宁城还都榜上无名，所以……学生觉得，那时的王家尚且称不上豪门，何况……”
小来福对照着谭笑言的笔记，说的有理有据，但声音仍旧小小，说到最后，甚至细不可闻。
对于学塾中的少男少女们来说，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听到小来福说这么多话，而且条理清晰，解释详尽。
震惊之余，一双双眼睛齐齐转向孟夫子。
孟阳羽心中同样震惊，他不只是震惊于小来福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而是他发现，小来福所说的内容他隐约都有些印象，但却不敢确认。
因为习惯了以往《北域风云录》中的介绍，孟阳羽对于一些事情已经不能准确地判断了。
“小来福，能给我看看你手里的书稿吗？”孟阳羽发现了小来福手中的用针线装订的笔记。
“这不是书稿，是……笔记。”小来福有些不情愿地将谭笑言的笔记递给孟阳羽，“先生，这笔记……是我借别人的，可不敢弄脏了，要还的……”
“是马老那药童谭笑言的吧，放心，先生只是看看。”孟阳羽笑着接过笔记。
开始孟阳羽还是只是惊异于编年体表格这种“古怪”的书写方式；当习惯了阅读方法后，孟阳羽发现这样的记录方式绝对是纪史的最好办法。
还没等孟阳羽感慨谭笑言的巧妙心思，他的眉头就渐渐皱紧了，因为他发现，谭笑言笔记上的内容确实都能找到出处，这说明，《北域风云录》里的一些曾经多次提及的内容并不准确。
更恐怖的是，那些不准确的内容，已经靠着一本本《北域风云录》而深入人心了。
“老了老了，不中用喽，好些东西记不准喽……”思索片刻之后，孟阳羽将笔记还给小来福，苦笑着和周围的学生们说道。
当天学塾放学，孟阳羽独自一人走进了南景明的竹楼。
几天后，一场规模颇大的“讨论会”，经过南景明的允许和支持，在孟阳羽的筹划下召开了。
当谭笑言被请去参见“讨论”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以为的史学探讨，竟然是一场规模宏大的“辩论大赛”，而自己的对手，正是孟阳羽。
一次由南府学塾闲聊引发的辩论，自然算不上什么大事。
但在孟阳羽的推动下，前来学塾观看的不单有南府子弟以及长辈，还有不少落花城名流。
而且，不知是巧合还是计划，落花城在辩论赛的前三天，正是最新款“掌心雷”的发布展销会。
因此，当谭笑言坐在孟阳羽对面的时候，围观的人群中还有不少北域其他势力的头目、代表。
“哎呀，不过是对自家小辈的学问考究，怎的就惊动各位呢？哈哈，倒是老夫的罪过了。”
孟阳羽一脸歉意地朝周围拱手，但从他那张已经笑成了菊花的老脸上看，策划这么大规模的辩论会正合他意。
谭笑言曾经在机研二院虽然研究的并不是什么高精尖科目，但大场面的学术报告会也主讲过几次，因此还不至于怯场。
但辩论的过程，让谭笑言有些意外。
孟阳羽通过小来福告诉谭笑言，只是讨论些北域的历史事件，因此让他不用特意准备，只要将他的那些“笔记”带好。
而如此照做的谭笑言发现，孟阳羽足足带了两大箱的书籍。
但不知为何，这两大箱竟都是不同时期流云阁印出《北域风云录》。
对面是南府的首席文供奉，自己不过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少年人，谭笑言并没有什么可紧张的。
表现得好说明南府子弟少年博学，表现得不好是因为对手级别的关系，自己也不丢脸。
但随着“讨论”的开始，谭笑言发现，孟阳羽确实如他所说，就是在以历史考究他，但不知为何，所讨论的内容都是他在阅读《北域风云录》时感觉有所异议的地方。
“某某某年，某某人、某某势力是否干了什么什么？”
“额……晚辈有些……异议……”
“恩？有何异议？”
“……并非……，而是……”
“可有根据？”
“根据《……》、《……》所述……，晚辈觉得《北域风云录》记载……有些失误之处。”
类似的问答一次次重复，起初围观的众人还只是认为南氏这个叫谭笑言的小辈博闻强识。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发现，《北域风云录》中所记述的许多事情确实有失准确，虽然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但却不合“流云阁”的水准。
就这样，一场在落花城南氏的学塾中被孟阳羽说成是“考究小辈”的“《北域风云录》的批判大会”被许多北域豪门、宗派传遍了整个北域。
同时传出名号的，还有谭笑言的“少年天才”之名。
半个月之后，大名城的流云阁推出了最新的《北域风云录》，不仅在首页公开致歉，表示以前的《北域风云录》的确有些许谬言；还承诺，若以后再有名士点出《北域风云录》的错处，流云阁将虚心接受更正，并奖励上品元晶五百枚。
而且，在最新的《北域风云录》中，一些排名也发生了变化。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流云阁成了“北域十大豪商之首”。
而年仅八岁，点出《北域风云录》错误的谭笑言，登上“北域少年文魁榜”，位列第九。
谭笑言不单有了“少年文魁”的头衔，还被流云阁赠与了五百枚上品元晶；加上在论辩中赢了孟阳羽后，被南景明奖励的五十枚元晶，成了有钱人。
虽然如今谭笑言已经算得上富裕了，但只要马玄清在南府，他仍旧会每天去马玄清的院子，有活计的时候充当药童，没活计就请教一些普通医理的学问，或者聊聊天。
一日，马玄清看着正在给草药认真分类的谭笑言，笑着摇摇头。
“有时候真的是看不懂，你这孩子的心性是如何练就的，当真是灵兽山能增长人的灵气？都上了‘少年文魁榜’了，还能这般云淡风轻，难得。”
“名利双收，说不高兴是假的。但我自己心里清楚，这件事不过是孟夫子策划的好。说真的，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孟夫子为什么要替我扬名。”谭笑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马玄清对谭笑言的回答有些意外，“你认为孟阳羽是在为你扬名？”
“不是吗？”
“不提你首创的记事方法，单就是发现了《北域风云录》中的漏洞和错误，你就已经震惊不少人了，这名想不扬都难啊。
要知道，多少年来，流云阁的《北域风云录》就是凭着一个‘信’字、一个‘准’字，将流云阁送上了北域顶尖势力的行列。
北域中绝大多数人都对《北域风云录》推崇备至，我们南氏的小辈能让流云阁低头认错，也可不是小事。
所以，你登上了‘少年文魁榜’不假，但孟老头真正扬的是咱们南氏的名。”
谭笑言听了马玄清的解释，点了点头，但他犹豫再三，仍旧没有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不论一个人的观点是否正确，当他成为了“唱反调高手”、“泼冷水头子”，不论后来者的评价如何，他本人的下场一般都不会太好。
在谭笑言看来，所有和“闷声发大财”相悖的行为，都是愚蠢的。
相比于南氏，大智若愚的流云阁才是真正下得一手好棋。
——
冬日天寒，本来以谭笑言如今的身价，买些暖玉安放在自己的房间里也不算什么。但习惯了地暖的谭笑言还是请匠人为屋子地下铺上了火龙，这也是落花城一般富裕人家常见的取暖手段。
麻头的小屋子虽然有暖炉，但比不上谭笑言这里温暖舒服，所以在征得管事同意后，干脆住到了谭笑言的院子。
临近年根，南氏的学塾也放了假。小来福为了和两个好朋友混在一起，也在其母亲的鼓励下，整日在“少年文魁”谭笑言这里“探讨学问”。
启元节前，马老说要出门访友，谭笑言也就没了任何活计。
于是，启元节前后，谭笑言、麻头、小来福三人，除了去落花城看热闹，就是围着火锅侃大山、吹牛皮。
奇怪的是，自从孙家和南氏的擂台赌斗结束后，总喜欢蹭饭的丘水就消失不见了，这一消失就是一年。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启元节之后，喜欢蹭饭的丘水再一次出现了。
而谭笑言也迎来了自己的两位新邻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