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乘好几趟的巴士说实话并不是很方便,毕竟又有了同程的人,大概率也是为了避免尴尬,下了第一趟车之后,我便在路口叫了趟的士。
时间正午稍过,正是最热的时候。
也没有必要在这个节点做等车的傻事。
直到坐上出租,我和任秋宁两人也几乎不再有多少对话,我也找不到有任何能够说下去的话头,难不成要把这几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说一遍吗,我还没有傻到这个份上。
“去哪儿啊?”
的哥稍微打量了我们一眼。
“琴翡小区,你在第五小学前面路口放我们下来就好了。”
任秋宁把旅行箱递给我,自己先上了车和的哥说目的地。
“哟,还挺远呵,差不多快城西到城东咯。”
江海这种地域偏远的小城,从不缺爱聊天的出租车师父。当然脾气怪也是小地方的特点,说不绕路就不绕路,说不载你就载你,突出一个任性。
“是啊。”任秋宁说。
“家里以前买房子的时候想的太明白了,就只考虑了学区房,倒是完全没有想过出行问题。”
任秋宁看我已经把车后盖关上,挪了挪身子,把自己小包抱在怀里给我腾出位置。
“没事你坐你的,我瘦着呢,用不着那么大地儿。”
我小声抗议。
这位的哥看起来并没有比我们年长多少,一身朴素打扮,车内空调也是在我们上车以后才打开。
我一眼瞟到了摆放在车子正中的驾驶证,照片里面明显是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人。
应该也是一家人租的车,父子两个人轮班开。
“也是哦。”
他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以前我经常在哪一块跑外卖的我是明白的很啊。什么市二中第五初小都在那边,到了放学时间根本不敢跑单,全是学生和家长的车把那块几乎都堵住了......”
他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停不下来。
我和任秋宁只是笑着迎合几句,没有兴致展开话题去聊,不过也因此让小哥完全激动起来,怕不是大中午的时间乘客不多,好不容易得着了我们,一副不肯放过的架势。
他从后视镜里头看了一眼我们。
突然有点奇怪道。
“小兄弟...你的手?”
“喔...”
“小伤而已,不小心碰的。”
我猜他也是要问这个,有点不太好意思的说。
“哈哈哈哈,我也是说呢,差点以为你是早上广播里面那个救人的高中生呢,我还想着年纪差不多,也都是手受了伤....而且听说也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看起来更像了...”
的哥眉飞色舞。
“呃哈哈哈..怎么可能呢?”
我傻笑,完全不敢看自旁边的女孩。
“也是,昨天的事情那个小兄弟应该还在医院罢,误会误会...”
的哥也觉得没有这么巧的事情,连说几句真是奇迹,说那个小兄弟真是胆子大,那可是七楼啊哪是一般的高度,竟然不光自己的伤势没有很重,被救下的人竟然只是轻度的擦伤,还是在坠落之前就蹭到的....
的哥感慨起来。
“早上刚刚听到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切到了什么三流有声小说呢,那想得到是真事呢。”
他若有所思的咂咂嘴。
“也是只有像你们这种年纪轻轻才会胆子那么大...想我也是这般年纪的时候....”
看着的哥已经有停不下来的势头了,我只能苦笑。
身边的任秋宁却早已咬住自己的嘴唇,似乎似乎越听神色越差,几乎又到了要哭出来的地步。
我想拍拍她的背,可是被她躲了过去。
“...我当年初三就出来混社会了...”
“师父,师父......我妹妹她可能有点不舒服,咱们等会再聊给她睡会儿...”
我唤了几句,他才反应过来我同坐少女的境况。
“哎哟,不好意思我聊大了聊大了,抱歉抱歉。”
......
自此整个车内瞬间安静下来,我和的哥都有点紧张兮兮,生怕身边的少女真的突然突破了界限一下子痛哭出来。
“没事了,马上就到家了......我有什么不对到时候可以和我好好说。”
我只能不停安慰。
任秋宁却把头抱得更低了,我只得闭上嘴巴,没敢再言语。
时间已经来到下午三点以后,途中风景终于开始出现熟悉的场景,的哥不再聊天认真开车之后,效率不知道提升了几个级别。
也许这样安静且尴尬的场面他也没有见识过几次,想赶紧结束掉这单子生意吧。
熟悉的路口往左前方拐进一个狭小的小区胡同,再往前走就是第五初中的大门,我让的哥把我们放在路口,这样我们走的路程虽然长一些,但是他就少去了掉头的步骤。
我告诉任秋宁先进小区,我付钱且先把行李拿一拿。
她没有和我争抢,只是呆呆地下车后四处探看后默默往前走。我好不容易把她的小包和行李箱拖出来就看见的哥在车里把车窗摇了下来。
“实在对不住啊小兄弟。”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又和我说了一句抱歉。
我轻道没事,却没想到而后的哥又给我暗示了几个不争气的眼神。
“哎呀,女朋友就是要好好哄哄的啦,我跟你讲不要怕什么面子和害羞的啦,认错就要大胆和认真的去做,不做到她不好意思那就都是你的不对。”
“不是....”
我有点头疼。
“她真是我妹妹。”
“我懂的啦。”的哥摆出了大家都明白的快乐笑容。
“年轻人总是觉得自己的感受最大,你是不知道以后还有你头疼的事情。”的哥仿佛想起自己年轻出来混的时候的陈年旧事,不由得叹气一口。
“最后都是自讨苦吃,你知道了吧,加油啊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委屈你都不亏。”
我还想争辩几句。
的哥吹了一个口哨,发动机一下启动,随着他的喧哗一起消失在路口。
我目瞪口呆,只得把言语咽进肚子。
......
十分钟之后。
我和任秋宁一前一后终于回到我已经数天未归的家中,哪怕只是十几分钟的路程,在大太阳的天气搬着十数公斤的行李,我还是出了一身汗。
先把行李搬进了任秋宁的房间,我把浴室热水接上了电,准备先洗一个澡。
来到客厅,却是一个眼眶红红的孩子已经直盯盯得望着自己,手里捏着手机,以我的视力勉强还能看见上面的视频,明显就是江海高中围观群众拍下自己抱着孩子和砂糖从烟雾之中走出的瞬间。
那个身影单薄,面庞虚弱到了极致却还怀抱着最真挚笑容的少年。
“为什么呢,为什么是你呢?”
我的慌张让面前的少女的情绪一瞬间决堤。
“你知不知道我早上回来的时候看见你的名字出现在新闻里面,有多担心你吗?”
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滴落下来。
我似乎看见了,三年前。
那一个在机场和自己告别后的孩子,也是和今天一样,哭得没有克制,她分明还是那个任秋宁,没有多大的变化,还是那一个爱哭鬼。
只是自己,明明已经下决心再也不让自己的妹妹伤心,可是三年过后的重逢,还是和当时一样做不到什么。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有点疼,远比昨天手指快被缴断的痛楚还要严重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