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
清脆的一声响动之后，拉法在澄艺别墅区正门停下，昨天我就是寻找它花了好大的劲，谁也想不到它就在砂糖祖父那间屋子正背后一条小路的尽头，我顺着自以为的正路走了好久，却根本没有想到完全走了相反的方向。
“咦？”
任秋宁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小脑袋不停转啊转啊。
可是这里全是一片几乎完全挨不上的别墅区，灯光对于这里来说有些奢侈，小丫头望了几下，眼前只剩下稀疏而遥远的几点灯光......
“我们，这是到了嘛？”
“嗯，我们到了。”
我重重长出一口气。
“阿林应该已经睡下，我先去后面院子停车，你带秋宁回家。”
砂糖按了一下车门的开关，待到侧门完全打开之后小丫头和我摇摇摆摆跳下了车。
解除到地面的一瞬间我差点没有站稳——刚才被梁同学带着我在荒野里练习漂移和弹射起步，现在感觉小肚子都是虚的。
那么问题来了。
任秋宁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睡眠的呢？这估计已经涉及到量子领域不好分析了。
此时大红色的拉法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内敛起来，它在我们下来的一瞬间收起车门，重新发动，地面在瞬间又开始战栗。
可还没开出去十公分，这台野兽就又瞬间停了下来，急迫的制动声音从车轮底下冒出，我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认得路吧？”
砂糖摇下车窗，半歪着脑袋瞅了我一眼。
“认得的！”
“真的？”
“喂，别把我当成任秋宁啊。”
“哈？嗷嗷！”
“我去，你怎么咬我？”
......
来到屋门前的时候，我终于第一次见到阿森。
之前砂糖和我说过，我被抬到他家，代劳的人就是阿森，可是那一天早上我却不曾见过他，今天的第一次见面我倒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阿森守在正门守着，就像是早就知道我的到来。
他并不像我想象之中关于管家的那种刻板印象，身形并不高大伟岸，最多只能算高挑，甚至可以说有点纤瘦。整洁规制的正装打扮，头发向上梳起，没有遮挡住他那张捎带些许青涩的面颊。
这是一个很干净的男孩，他的眼睛永远那么平静而祥和，看到他的时候，我似乎就能感受到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
这个大男孩一样的管家看见我并没有那么吃惊，他只是在平视我的双眼之后，保持一手归置胸前一手后收的姿势，含胸深鞠一躬。
“欢迎回来，任零先生。”
他的声音很轻柔，就像书画里面的江南人，字里行间不急不慢，有着独特的韵律。
“你好。”
我朝他投向僵硬的微笑。
任秋宁躲在我背后也偷偷看他，没有跳出来说些什么不得体的话。
“我是梁书记收养的孩子之一。森森，是他老人家给我的名字，你以后叫我阿森就好。”
他就像没有看见我的窘迫，保持着最规范的身姿和节奏，一点点进行介绍。
“请进吧。”
他转头取下早就准备好，放在一边的鞋子。
就连任秋宁的都有，尺码也完全对得上，我不由在心底叹息一声。
又是那一条冗长的过道，过道两旁是有致错落的雕花大窗，窗外是屋子内侧的一处院子，似乎还有水声从外面传来。中间墙壁摆放着一些字画古玩，偶尔还有些许精致的石雕和瓷器——任秋宁搂着我的胳膊，生怕自己过了哪一个弯，便找不到我们了。
“萸纱和我说起过你，她好像很信任你吧，什么事情都要你们代劳，挺辛苦的。”
“呵。”
阿森听到我的话，一时间怔住了。
他艰难笑了笑，笑容里写满了尴尬。
“作为梁家的管家，自然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至于其他的......”
那原本平静的眼睛闪过一丝黯然，似乎很想要开口，却一时间不知道从哪说起。
“至于小姐的信任......我这种人怎么可能呢？虽然我不知道这些话我应不应该和你说，但是我还是想要告诉你.....”
他低下头，长出一口气。
“你是特别的，和所有人都不一样，请务必记住这一点，对于梁家来说，亦或者对于小姐她来说。”
“.......”
“虽然我是这里的孩子，也姓梁，作为一名合格的管家被培养起来，是我的福分，可是这也是一道天堑，这种鸿沟远比你想象的来得夸张。”
“是吗......”
“除了平日的命令以及吩咐，小姐这十年里和我说的话不超过三句，第一次是她八岁那年练习天赋技能受了伤，让我瞒着梁老。你永远也想象不到小姐年幼的时候有多倔强，她太自负了，太傲气了，没有人能叫她受伤，就连她自己都不行。”
阿森回忆道，脸上攀上的微笑还没停留几秒，瞬间又被严肃和低沉取代。
“而第二和第三次，都是因为你。”
“......我？”
我怔住了。
“那天晚上，小姐说他要赌一个人，把梁家的命运赌在一个人的身上，我知道......我知道她这种行为要面临多大的风险，甚至可能会丧命，这比起梁家又算的了什么？可是我同样也知道，我劝不住她。”
阿森看着我的眼睛，似乎想要从我的眼睛之中看出什么来。
“第三次，就是把我搬回来么.....”
“好在她好像已经赌赢，要不然就不存在第三次了。”
阿森收起目光，继续领路。
“我知道的，如果不是你，小姐应该已经死去了吧。”
他的声音变回之前那般轻柔。
“我说了这么多，其实也很简单，你迟早要作为梁家的家主的，哪一天这里改性为任我也完全不奇怪。”
他的声音分明不大，但是每一个字几乎都敲在了我的心口。
“我们之间的差距，就像我和小姐那般有如鸿沟。所以，请不要把我看做朋友，亦不要对我产生何种的情感，我只是梁家的工具，仅此而已。”
阿森叹了一口气。
“这是我唯一的福气了，请不要将它剥夺。”
“......对不起。”
我几乎不敢再看眼前的男孩。
“不用对不起的。”
阿森笑起来，他的笑容明明这般好看。
“如果觉得不忍心，那就对小姐更好一些吧，她这一路走来太苦太累了，这点只有你能做到！”
终于来到了过道通下正厅的大门前。
阿森曲身把门打开，做出恭迎的姿态，那一瞬间我几乎看见了饿狼一般的眼神。
“请一定，一定不要让小姐死去，这是......我一生，最渴求的事情。”
他低下头。
当那双人畜无害写满亲和的眸子再度抬起来的时候。
凶狠已经不见，气势也完全消散。
我久久说不出话来，因为我知道，这过道里全是了阿森用尽全力写下的一生。
从这个时候开始，他在我面前，再也不曾活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