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你,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愿意给我娘治病?”依儿显得很激动,连说话也语无伦次了。
也难怪,事实上这些年来依儿为了给他娘治病四处求医,但那些所谓能“妙手回春”的名医,见到他娘也是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皆只摇头叹息:“此病甚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第一眼见这黑袍人,依儿就已知道此人不凡,后来他又能从馨饶峭的简约模糊的描述中道出饕餮之名,甚至对其性情也所了解,这让依儿更加确信此人必不是普通人。说不准他真有什么高明手段,能治好娘的病呢!
“自然是真的。”黑袍人的眼神瞥向他,“昨日大人请你到府上来,便是要告知你此事,不想却生了这样的变故。”
依儿顿时一脸歉意:“都怪我一时糊涂,险些误解了馨大人的一番好意。”
黑袍人冷哼一声,沉道:“此事错不在你,你不必往自己身上揽。”
依儿忙又道:“不知前辈是否看过我娘的病情了?”
“倒是看过了。”黑袍人略一点头,“只是还有些事想要问——你可知道你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神志不清的?”
依儿摇头,眼里添了些苦涩:“我也不知,自我记事开始,我娘就已经如此了。”
“那我就实话跟你说了罢。”说话间,黑袍人的语气陡然凝重起来,“你娘体内气血一切正常,依我看,并非是得了什么病。至于是什么原因令她如此,我也不得而知,不过……”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不过什么?”这一番话令依儿吃惊不小,他急切地问。
黑袍人沉吟片刻,道:“你娘体内有着一股极为邪异的真气,按理说,这样的真气是不能被常人所有的,可偏偏这真气确与她联系得相当密切,仿佛就是与生俱来的一般。”
他在床边裹袍坐下,望着依儿,低声道:“我想此事远不是表面上这样简单,也许,你娘之所以如此,与这真气多半是有关系的,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算不得真。”
什么,真气?这一席话带给依儿的了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这些只有在书中出现,描绘仙妖鬼怪的措辞,竟出现在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娘亲身上?他呆呆地仰头望着床顶上的纱帘,一时心间百感交集。
“你娘的事在没弄清缘由之前还是暂且放一放吧,毕竟,她除了心智不清之外,其他与正常人无异,没什么大碍。”黑袍人徐徐说道。
依儿仍不愿放弃,挣扎着爬起身来,言语恳切:“前辈,求您务必为娘治疗,我自小与她相依为命,世上就只有这么一个亲人,我真的不想让她就这样一辈子啊!”
黑袍人转过头不再看依儿,沉寂半响,不知在想什么。忽而又开口:“此事我自当尽力。大人为了让我给你娘治病,不惜连祖传的“鹤明流光露”也愿意赠予我,可想他是真想报答你对小姐的恩情的。”
“鹤明流光露?那是什么?”依儿不明所以的问。
“一味珍贵的药露。”黑袍人竟颇有耐心地为他解释,“取鹤鸣仙草茎芯中的精露,放置特殊器皿中,千年不坏,有回气复元之效,极为难得。”
“啊?”依儿听得半知半解,但也听出了这药露的珍贵之处,忙道,“此物这般贵重,又是祖传之物,对馨大人一定很重要,还请前辈莫要收下,这样罢,我身上就只有这东西还值点钱,就此赠予前辈以作诊金,不知如何?”
说着,他又将玉盘拿了出来,捧在手里,眼怔怔望着黑袍人。
似乎是由于窗户没掩实,此时一阵寒风此刻从缝隙间挤了进来,房内的火光忽然暗了一暗。虽已至三月,但今夜间的气温还是宛如冬季。依儿一个哆嗦,紧了紧下身的被子。
黑袍人的声音似乎是随着寒风飘来:“这玉盘并非凡物,你不可把它赠予任何人,现在不行,以后更不行。”
依儿不由看了看手中之物,不明就里地问:“前辈何出此言?”
“你仔细看看,上面那个依字的笔画深处。”
经这一提,依儿这才仔细对着那个字细看起来。不料这一番细观之下,他不禁惊呼出声:“这……这是什么……。”
以前从没注意过,这次一番巨细无遗的瞧看,他分明看见那“依”字每一笔每一划深处,虽然不明显,但仍能隐约可见,一缕缕的白色。这种熟悉的感觉,就跟当时看到的那道白光一摸一样!
黑袍人轻叹一声,徐徐道:“此物名为“天鉴玉”,乃是远古神物。其本身并没有什么御力。不过那个字里却包含着一个极为厉害的防御阵法,虽然年事已久,这阵法已经衰弱了许多,但也足以为你挡下饕餮大部分攻击,可见一斑。”
“你是说,那日能在饕餮之下活命是多亏这天鉴玉庇护?”
“正是如此。”黑袍人又道,“那饕餮的嚎叫,是它特有的攻击方式,吼声中有附有其真元,世间鲜有人能抵挡,若凡人不幸遇上,历时就会被震碎内脏,当场毙命。”
依儿怔了怔想了一会,又道:“那为何馨铃没有天鉴玉,也安然无恙?”
“这我便不知了,此事你也无须再多问,对你并无半分益处。”黑袍人手腕一抖,指间多了一颗褐色药丸,递给依儿道,“将它服下,今晚好好上睡一觉,这点伤势明日一早就可痊愈。”
依儿哦了一声,只好听从吩咐,接过药丸“咕噜”一口咽了下去。不过回忆起刚才那一番痛楚,心中不免疑虑:“明日真能痊愈么?”但嘴上还是谢过前辈。
其实他不知道,刚才服下的这颗看似平平无奇的药丸,正是由鹤鸣流光露配以千种灵草炼制而成的疗伤圣药——“坤元金丹”,多少修道之人终其一生也求不到一颗。谁能想到这黑袍人却用来给他治疗这等筋骨小伤。要是被有识之士看见,必会痛心疾首地大叹:“真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啊!”
次日。
一觉醒来,依儿只觉得浑身舒畅之极,仿若脱胎换骨一般。他立刻起身下床,试着活动几下手脚,没有任何不适之感。
“那位前辈的药还真是有效!”脚下不停,他信步走出客房,不想正好撞见馨铃。
“依哥哥,你真的好了?!先前我听前辈说,还敢不相信呢!”
馨铃俏生生站在他面前,一脸惊讶,但更多的是欣喜。
“是啊,多亏了那位前辈,才能好的这么快,我正想去向他道谢。”
他望了一眼四周,黑瓦红窗,一排排满是房间,在他印象里,恐怕只有客栈才有这么多房间吧,今日总算开眼界了!
正在感慨间,他眼角处不经意瞟到回廊尽头一个身影——咦,那不是张攀么!
在依儿望向张攀的时候,张攀也看到了他,隔了老远,却见他脸色白了白,然后急冲冲的走开了。
“他怎么的?”依儿疑惑不解。
“依哥哥,前辈叫你醒了后去久岐山见他,说是有重要的事跟你说。”馨铃见他又在发呆,这才想起此来的目的,末了,又添一句:“前辈还特地嘱咐只能你一个人去,而且必须还要在起床后一炷香之内到”
“……恩,我知道了。”依儿收回思绪,“馨铃,我想先去看看我娘。”
“那有什么问题。”她微微一笑,转身道:“跟我来!”
久岐山。
依儿一路急赶,总算在黑袍人所定的一炷香之内到了山腹深处。这是山间处突出的一块较大的空地,他依然记得,就是在这里,遇到了昏迷不醒的馨铃和饕餮巨兽。
他脚下发软,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心中大为纳闷,为何前辈非要自己在起床后一炷香内到这里?难道他身在久岐山,连自己何时起的床都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昨晚不说,还要今日特地到久岐山才告诉我?心中种种疑问,不得其解。只能以高人行事,即使不按常理,也不足为奇,来敷衍自己。
“很准时嘛。”不知从哪里忽然飘来黑袍人的声音。
依儿吓了一跳,慌忙中四下张望。却不知什么时候,黑袍人已经出现在他面前,好似鬼魅一般,凭空出现,没有任何迹象。
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道:“前……前辈……”
“别说话。”黑袍人打断他,伸出二指,轻点在他额心,指尖似有淡淡赤红微光。
顿时,依儿觉得一股暖流自额间流遍全身,久久不散,说不出的舒畅适宜。
片刻后,黑袍人收回手,那股暖流失去支持,沉入依儿丹田处,就此消失于无形。
依儿回过神来之时,惊讶的发现先前的疲乏一扫而空,再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
若有修道之人见到刚才这一幕,定然会惊骇不已的。这种瞬间恢复人精力的术法,即便是放在整个修真界,也是十分匪夷所思。
“感觉如何?”黑袍人淡淡问道。
……依儿一脸惊讶,怔怔地看着他,只觉眼前这人越发深不可测,不禁讶然问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黑袍人呵呵一笑,似乎很满意他的此时的神情,道:“不过是区区零星小术罢了。我道家真法,浩瀚通玄,即便只习得冰山一角,也够你受用一生了。随着对道法的理解日益深刻,以及通过仙家典籍增广见闻。说不准有朝一日你或还可找到你娘那股真气的缘由!”
“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这样就治好我娘?”依儿迫不及待的问,脸上已写满的激动与兴奋。
黑袍人略微点头道:“我虽没有十成把握,但这确实是目前唯一且最可行的方法。”
依儿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他立刻就想要俯身下跪,磕头拜师:“恳请前辈都我为徒,弟子定当潜心修道,不负师父所望”
不想黑袍人却是先一步伸出手,将他托起身来,道:“先别着急行礼,我可没说过要收你为徒。”
依儿一愣,错愕道:“这是为何?若前辈不肯收我为徒,那我如何修行?”
黑袍人淡道:“我有要事在身,所去之处皆是凶险之所,你跟着我多有不便,只怕到时只顾着照顾你,反倒是耽搁了你。”
依儿愣立当场,黑袍人的话如一盆冰水,将他瞬间淋了个透。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黑袍人语气一转,“天下之大,修真门派众多,只要机缘到了,要入得门墙,并不困难。”
他眼睛骤然亮了,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登时道:“还请前辈指点迷津。”
黑袍人微微点头,道:“如今正道大昌,邪妖退避,各种门派虽多不胜数,但都以‘天极剑宗’、‘霓虹阁’、‘逍遥谷’、‘落日堡’为首。这四派之功法,皆有莫大能力,你若想要登得正途大道,有所成就,便非入这四派之一不可。”
依儿静静听着,不敢出言打断,更不敢遗漏一字一句。
黑袍人微微思忖,又道:“不过,这落日堡极为神秘,门派之人极少现世,你要入得门墙,怕是不易。逍遥谷的《逍遥九玄功》又太过阴寒,不适合你。而霓虹阁一向只收女弟子,更无可能。所以,依我看来,你只能入天极剑宗。”
“可,可是……”依儿揪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面带一丝忧色,似有疑虑,“这天极剑派既是四大门派之一,入门条件一定很高,我……真的可以吗?”
黑袍人缓缓道:“天极剑宗位于西蜀之地,建于坠月岭上。开宗之初,第一任掌门就在坠月岭外围设置一迷幻阵法,并立下门规,上山求道之人,必先通过这迷阵,但凡凭一己之力通过者,不论品行,不论资质,皆可入得门派。
“不论品行?不论资质?”依儿张大了嘴,不敢相信,“他们就不怕收了心术不正或者资质极差的门人么?”
黑袍人淡淡一笑,不以为然:“你以为那阵法是那么好过的么,你亲自去试试便知道了。”
顿了顿,黑袍人忽然对着他身后朗道:“小姐,该听的都听到了,差不多该出来了罢?”
依儿一怔,不由转身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