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然领着李安若走进停尸间,一进门寒气侵身。为了防止尸体腐烂发臭,停尸间装有冷冻装置。寒气短时间内封闭住死者原样,解剖的法医更能准确地找出死因。
灯光白若粉,眼前的世界一片苍白,温度低下,有时还会不经意看到空气出现扭曲状态,细眼疑看却又消失不见,仿佛只是错觉
鼻息触空气间只觉冻寒,空气温度低下可以掩盖大部分气味,但李安若不敢太大呼气。
人来到这地方,第一感觉是空虚,无尽的空虚,就像漂浮在黑暗的宇宙中,甚至会有一种曾经来过这里的错觉。天寒地冻,苍白的墙壁,冰冷的铁架,躺在上面的躯壳,第一时间是考虑生命,考虑生命的意义,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是不是有感伤的情绪”。陆然侧头看她。
“有一点”。李安若说:“不过在心理学上,这是一种环境效应心理,指人到某地方唤起悲伤或者难过的心态…”
“用书上知识来分析自己真正的内心,这太过理智了”。陆然打断了她:“有个人他曾跟我说过,书上的东西太过理智,可人是不理智的。我的意思是,难过就是难过,不要用某“知识“来定义难过”。
听他慢慢说完,李安若的心中出现了明朗,是啊,人活着终有归去之日,何必去用所学的知识去思考生命的意义呢?去你的哲学。
“陆哥,谢谢你的开导”。李安若微笑着说道。
陆然也是唇笑一声,清秀明朗。
两人不约而同的走到尸体面前,如果不去考量腐烂的现象,躺在架上的尸体,这更像是一个婴儿。
前面说过,死者是被人塞在假山中,长时间封闭,身体已经变得弓形了,呈现出类似“蹲“的状态侧躺着,仿佛是用仪器投影在屏幕中的胎儿。
李安若闭眼开始实施侧写,扩散领域,一切未经允许的东西全部排除在外,包括陆然,面前的停尸间只有她和躺在担架中的尸体,她俯视着,像是在对话。
侧写其实并没有那么玄乎,根据现有的线索推断出死者的人格。
“尸体穿着一件牛仔裤,已经破烂了,但可以看出是很廉价,上衣已经褪色,表面还泛着蜡化的迹象”
“死者,男,从衣品判断,20~25之间,高中或以下学历,一个人如果受过大学教育80%是不会碰毒品,因为懂得不值得,身高大概170~174”,经济状况低下,可是,一个贩毒的人他的经济真的会低下吗?是不可能的,所以目前只能推断,毒品并不是死者的!”
“是本地人吗?不像…如果一个人失踪了一年时间,是本地户口不会了无音讯,街口路灯一定会贴着寻人启示类似的痕迹,警方也会更加重视,有很大的概率能够找回,除非拐卖。家属甚至会闹到局里,但一年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家属在这里泼洒”。
“更像…外来打工”。
“一个学历不高,20~25 岁之间,进城来打工,干着苦力活,早出晚归,住在非常混乱的出租房里。这样的一个人,长什么样子?”
“一定是面色疲惫,衣着肮脏,头发蓬松,普通相貌”
“每天下班后,住在出租房里不外出,没什么朋友,有时会看色情影片”
“这样一个人,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接触毒品呢?”
“脸部有了大概的轮廓”
“在来…该死…断了…”。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李安若退出精神领域,才发现一件卡其色的外套披在她的肩后,是陆然的衣服。
无边的寒冷落到了身上。
“陆哥,大概推断出了面部的轮廓”。
陆然没有理她,而是拉着她的手走出了这间冰冷的地方。两种温度切换,原本燥热的盛夏显得格外的温暖。
“小乔,一杯热水过来”。陆然对着一名女警说道。
李安若接过送过来的水,道了一声谢。
温暖水滚过喉咙,身体原本逝去的热量又全部反复回来。
休息了大概10分钟,李安若学生去自己的位置那里,拿出铅笔和画板。
整整三十分钟,陆然坐在旁边的位置,安静地看着她笔在纸板上缭乱飞舞,没有出声。
陆然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然后偷偷地拍了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女孩非常严肃,望着警服微微侧着身体,在桌子上画着什么。陆然把这张照片发给了一个微信用户,然后再附带一句,“表现的非常不错”。
过了十分钟,李安若疲惫地将笔放下,把这张纸撕下来,“陆哥,好了,过目一下”。
陆然接过那张纸,画中的肖像只有脸部轮廓,用铅笔糊涂面部分化,那是一张普通的脸,眉目略带疲惫,眼晴一丝茫然。
陆然点点头,“非常好,是怎么画出的?”
“男,20~25岁之间,进城打工,住在出租屋”。李安若说:“再根据死者腐烂的脸部,我就画出来了。不过陆哥”。李安若的神色变得犹豫起来,“第一次非考试真正参与案件,可能其中会出现纰漏”。
其实李安若在大学期间,就跟一名犯罪心理学教授参与过案件,不过那时候有老师在,她很安心也不怕出什么纰漏,而且成绩每次都是90分。但这一次不同,独自面对,稍微出现了一点偏差,可能导致案件进入死胡同。
“你还是实习,第一次尝试之后能够这样,我很满意”。陆然说道。
一名文职警员跑进办公室,“陆队,找到瑞丽小区的假山出售厂,我刚刚已经问过物业了,因为去年台风把原先的假山给打塌了,所以换了一个,这座假山刚好是一年前换的,符合死者的死亡时间”。
陆然道:“出售厂的厂主是谁”
“是个规模很小的厂家,有五六个人,他们的老板是叫黄哄志”。
陆然道:“马上把他请过来”
“是”。
陆然这才转过头,发现李安若都在看着他。
“原来,你有其他办法来确定死者的身份”。李安若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死者死亡在假山中,第一现场很可能来自出售场,巧合之下被人卖到公园小区。只要按这个方向查下去,不仅能确定死者的身份也能锁定凶手”。
陆然有些尴尬:“其实叫你去停尸间画像这个“蛇足”,是季队安排我的”。
李安若不解:“季队?”
“他是想考验你。不过,你别生气,他现在还在日本,回来我叫他请你吃赔罪”。
李安若失笑一声,“季队现在是我的师傅,安排我做事情,我怎么会生他的气。不过陆哥,我们是朋友你知情也不跟我说,里面都快把我冻傻了,不过看在你给我披的衣服上,我原谅你了”
李安若眨了眨眼,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