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跟你说过吧，杜闯其实是杜尚德的侄子，我后爸的侄子。你说，我跟杜闯在一起的话，杜闯应该叫我妈‘婶婶’呢，还是应该叫我妈‘妈妈’呢？”
说到这一句的时候，秦宓的眼神里闪过一抹讥诮。她在笑自己太过聪明。笑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
张拂拂静静地听着，握紧了手中的水杯，“你当初和杜闯在一起是因为？”
“对。”
秦宓点头，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本来这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利用杜闯拆散杨木心和杜尚德。是她太自私，想利用杨木心对自己的愧疚，告诉她自己会和杜闯在一起，然后顺理成章地拆散她和杜尚德。
可是后来，残酷的现实告诉她，杨木心对她从来都只有爱，没有愧疚。原来自始至终，都是她对不起杨木心。
“可是知道了真相，我绝不能再使什么坏心眼了。我不能再对不起我妈，我必须离开。”
“那你对杜闯是不是真心的？”
秦宓眼泪猛地往下涌，她顿了顿，待到感情平复，“一开始不是。”
“后来，又是了？”张拂拂探寻着问。
秦宓笑着转过脸，眼神游离，“不提啦，拂拂，我会想你的。”
秦宓觉得自己真的很不争气。她自己都有点看不起自己。她对杜闯的感情，始于犹豫，而终于逃遁。
张拂拂从来没有觉得时光会过得这么艰难。她把手中的水杯放在地上，盯着在小小玻璃杯中荡起的一圈又一圈的激浪看了一会儿，然后扭过头又看向秦宓，“准备什么时候走？去哪里？”
“明天吧，去哪里暂时还没定。”秦宓弯了弯嘴角，竟是一脸的释然，“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无论在哪里，我再也不会活得像之前那么累了。”
张拂拂无声地笑了笑，不解，“你和杜闯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不能结合？”
秦宓轻轻地摇了摇头。像是要用尽她余下的、不多的、微弱的力量。
“你觉得，像杜尚德这么有名望的人，社会能容许他家里出这样的丑闻吗？”
杜爸人很好，她不想也不能伤害他。至于杜闯，她就更不能再伤害他了。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就此了结吧。
杜闯，谢谢你陪我走过这一段崎岖的心路，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秦宓放下水杯，拉过张拂拂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你和蒲云东的事，抱歉不能陪你一起处理了。拂拂，把事情的缘由搞清楚，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当然我知道，以你的性格，是不会意气用事的。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我最怕你受到伤害。如果那个人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不要隐忍、不要独自承受，谈崩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虽然有点嫌弃秦某人的煽情，但是张拂拂的喉咙中却已经忍不住哽咽。她刚准备说她惯常使用的那句“知道了，秦大管家婆”，却被秦宓抢白，“哎，从今以后，我这管家婆可不能履行职守了。所以，拂拂，要善待自己。就算是替我照顾好你自己。”
张拂拂伸手抹了把眼泪，说，“别总是嘱咐我，你自己也是。要照顾好自己。秦宓，我知道你一直有道心墙。从开始和你一起合租的几天中就看出来了，没说出口是因为我乐于见到你活泼欢腾的样子。”
秦宓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是却一时词穷，竟说不出只言片语。她因为自己隐藏得很好，至少比拂拂好，可是没想到，原来拂拂她一早就察觉出来了。
“你说去了他处，就会活得轻松一些。我相信的。我希望你，真正开心地、快乐地为自己而活。”张拂拂笑了笑，满眼迷蒙却又一片明媚的看向秦宓说，“明天几点走，我送你。”
杨木心是在秦宓走后的第三天才收到秦宓设置的定时发送的信息的。那时候，她和杜尚德一起吃早饭。她立即回拨过去，可是电话那头就是无人接听。
注意到杨木心的脸上不对，杜尚德放下手中的牛奶杯，有些担心地问，“木心，怎么了？”
杨木心没有说话，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杜尚德接过杨木心手中的手机，看到手机屏幕上秦宓发来的信息，然后摆出一副笑脸安慰丢了魂的杨木心，“孩子短信上不是说了吗‘出国学习’了，孩子有上进心，好事儿啊。”
“可是蜜蜜的电话没人接。”
杨木心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噩梦。少年时的秦宓也是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她的。那个夏天天气闷热，她在家里午睡，一觉醒来是下午三点多。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蜜蜜在她的枕边压了张小纸条：
杨木心，我走了。你的生活中没有了我这个拖油瓶，很庆幸吧。我的生活中没有了这样的污点，我也很庆幸。
她手里攥着纸条，穿着拖鞋满大街疯了似的地寻找，太阳像烈火一样灼伤她的皮肤，可是她浑然不觉，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到那么多。她只想快点找到她的蜜蜜，她想告诉蜜蜜，她不是拖油瓶，从来都不是。可是她终于抵挡不住烈日的曝晒，晕倒在大街上。
有好心人救了她。他们把她移到树荫下，喂了她一些凉水。
她瘫坐在树荫下，迷茫地望着周围一双双陌生的眼睛，刚刚恢复了一点力气就开始嚎啕大哭。
想到这些，杨木心的手在发抖。她强忍着眼里的泪。杜尚德那张大掌有力地包住了她的手，柔声说，“当然，国内的号码去国外肯定用不了。”
这时候，杜尚德的手机也接到了秦宓的短信。
杜爸，我妈现在很难受，我猜对了吧？那么这项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杜爸，一定要安抚好我妈哦。你们放心啦，我只是出来见见世面，又不是不回去了。另外，杜爸，我决定摆脱你们的羽翼独自成长，所以，我要闭关，不和你们联系。哈哈，等我华丽丽的转身之后，自然就回来咯！
“木心，你看，蜜蜜的短信。”杜尚德把手机送到杨木心的面前，笑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