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儿!”一股来自灵魂的痛楚传遍程咬金全身,他抢过士兵的刀,歇斯底里对着众人一顿乱砍。
眨眼就有十几人毙命。虽然他的刀术已经毫无章法,但那股拼命的架势还是唬的萧怀慎亡命奔逃。
“坚持住,萍儿,你一定会没事的!”程咬金捂着程萍的伤口,脸上已是涕泪纵横,“你一生帮助了那么多人,上天怎么舍得这么对你……”
“哥,我这一辈子活的很开心……”程萍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缕微笑,“上天对我已经很好了。”
眼看她的呼吸越来越弱,程咬金歇斯底里道:“为什么,明明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为什么你还要如此执着!”
“你看,这不是改变了吗,我救下了你啊……”
“一年前我害了父亲,现在我又害了你……我才是最该死…………”
他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几根温柔的手指挡住了,
“说什么傻话,我们是家人啊。换作是我和爹爹,你也会这么做的,不……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如此。这不是我们一直以来坚守的信念吗?”
“只有心怀正义与善良的仁慈者。才能成为无敌的战士。”程咬金念叨着这句话,悲凉道,“可真的是这样吗?真值得为了它而付出一生吗?”
“值得!”
一道斩钉截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说话的竟然是裴行俨。
“一个人若不是为了正义而战,他就不配被称之为战士!”
“我不在乎成为什么战士,我只要我的家人好好活着!”感受到怀中之人已经停止了呼吸,程咬金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
裴行俨感觉胸中憋着一口气,他转头望着血流成河的战场。
“正义………若他们是在为正义而战,为正义而死。那么,我一直以来坚持的又是什么?”
想的越多,他就觉得那口气越是沉重。
随着倒下的瓦岗军与乡民越来越多,鹰扬卫士的已经牢牢占据了上风。不用多久,这场战斗就会出结果了。
但在此之前,萧怀慎已早没了耐心,接二连三的意外使这位皇亲国戚内心崩溃。他实在不想在战场上多待一秒。
亲卫队用旗帜临时拼凑出一副担架,抬着受伤的萧怀慎急急撤出战场。
当他们快要走出众人视线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剑气扑面而来,当先几人猝不及防,直接被原地分尸。
萧怀慎惊弹而起,眼前是一副噩梦般的景象。
杜尧浑身是血,眼冒红光,如一只嗜血的恶狼,一人一剑冲杀在亲卫队之中。
一股无形且沉重的战栗之气覆盖全场,惨叫声此起彼伏,士兵根本没来得及做好迎战的准备,一个个就死在肉眼看不清的快剑之下。
“不……你不可能还站得起来……”
萧怀慎像看魔鬼一般看着杜尧,那个重伤濒死,几乎全身残废的贼寇,此刻竟杀气腾腾向他逼近。
“咻”的一剑划过,还未等萧怀慎进一步发问,他肥硕的人头已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掉落于泥土中。
远近的所有人都被惊呆了,连撕杀的声音都渐渐平息下来。
裴行俨牢牢盯着如邪神一般的杜尧,他此刻已完全沉浸于杀戮,一道道剑光穿刺于亲卫队中,鲜血混合着器官无尽挥洒,不一会地上就堆满了残肢碎体。
杀光了这一切的杜尧并未停止,他大吼一声,直接冲向百米外的裴行俨。
“你究竟是人是鬼……”裴行俨举槊横扫,嘭的一击打在杜尧的半截剑上。两道巨力相撞,并没有出现势均力敌的场面,裴行俨从头盔到甲胄,竟在同一时间被剑气割裂。受那战栗之气的影响,连胯下之马也惊叫着甩下他逃走。
徐世勣见到这番情景,忍不住戴上隐形眼镜观察起来。
眼镜里显示,裴行俨的天隐为“碎铁”,根据他的表现,应该就是拥有着将铁斩碎的能力。
程咬金目前未知。
程娄的天隐:惊魂。具体能力尚且不明。
最后是杜尧的天隐:“血怒”。
“杜尧这种状态,难道是跟发怒有关吗?”徐世勣根据字面意思猜想。
“你说的没错,当阿尧的愤怒达到极致时,他会爆发出一股超越常理的力量。”阿祏回应道:“这种状态他之前只出现过一次,那一次他足足杀了三百多人……”
徐世勣摸着下巴,好奇到底是什么让杜尧燃起了这样的怒火,之前用毒箭暗算他的时候,他没有发作。被铁鹰卫伤至体无完肤时,他还是没有发作。
思来想去,徐世勣将目光转移到程萍的尸体上。
打斗仍在继续,杜尧像个毫无理智的疯子,一剑接着一剑,不仅没给对手喘息的余地,甚至连自己退路都没有留。
裴行俨的腹,胸,颈上的剑伤越来越多,经过多场车轮战的他,体力本就消耗不少,面对狂暴失控的绝世剑客,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力不从心。
两人动作越来越快,虽然只是步战,但移动之迅速,甚至超过了马匹。两团残影的刀兵不断撞击,乒乒乓乓一连串的声音像是密集的惊雷,即便千米之外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你的兵器为什么还不断!”裴行俨大喝一声,全力一槊扫向杜尧的半截剑。
杜尧转换姿势,竟用身体硬接下这沉重的一击,在胸骨碎裂的同时,用半截剑狠狠刺入裴行俨的腹部。
两人同时吐出一口血,双双倒在地上。
“我们想要活下去……”杜尧仰望天空,眼神空洞,“仅仅只是活下去而已……”
“只要这世间的法理和秩序还存在,就容不下你们这些人。你们是贼……是会引起动乱的根源。”
“秩序?”杜尧目光转向衣裳褴褛的乡民,“正是你守护的秩序,让他们妻离子散,让这片土地上流民四起。”
“总会有牺牲者的!”裴行俨大声道:“阴晴圆缺,有得有失,世间事本就不尽善尽美,正是这样的秩序,才维系了国家稳定,黎民安康!”
“既然如此,你愿意当那个牺牲者吗?”
程咬金捡起长矛,向着裴行俨的胸口猛地刺下。
裴行俨瞳孔急剧放大,他想阻拦这致命的一击,却发现根本无能为力。
“咬金,住手!”程娄在千钧一发之际喝止了程咬金的动作。
“不要被仇怨给迷失了心智……”他一瘸一拐走到程萍尸体旁,蹲下身轻轻抹去女儿脸上的泥尘。
程咬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听不到他的哭声,只是在这一瞬间,他感到眼前的父亲苍老了几十岁。
“放了这些流民,放了这些孩子……若非要有人担罪的话,就将老朽一人法办吧。”
程娄看向裴行俨,眼神充满了落寞,悲切,根本不像那个曾经声名赫赫的刀圣。
全场陷入一片沉寂,上千号人都在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裴行俨忍痛起身,在护卫的搀扶下缓缓走向黑色兵团。
“退兵!”
随着鸣金声响起,全体兵民无不是大松一口长气,他们仿佛约定好了一般,同一时间收好武器,奔回各自的阵营。
“把生存的决定权交由他人,是活不了多久的。”
临走前,裴行俨向杜尧说道:“你不该只是作为一个侠客而活,我感受到了你的‘战争威压’,那是为战场而生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