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一重重击向悬浮于大江上空的那柄长刀。
长刀嗡嗡而鸣,于江面上空起伏不定,一圈一圈森寒光晕自刀身迅疾鼓荡而出,宛若放大的长刀刀影,只是那气息尚未及扩散,便被雷电轰击泯灭。一阵电光骤闪,雷声大鸣之后,长刀嗡嗡嘶嘶,凄厉长鸣之后,那刀身之上,一层森寒阴冷的白光竟是一丝丝皴裂开来,嗡地一声炸开之后,刀身转瞬变得漆黑如墨!
方源闭起双目,体内神力运转,周身笼罩于五彩神光之中,他双手按住琴弦,一指一指拨去。每一根琴弦激发,那弦上光玄劲力便直冲雷电之中,牵引雷电击向那柄漆黑长刀。
一阵阵雷电轰击之下,长刀愈发凄鸣不止,刀身之上黑气流转,似是无数张人嘴在竭力大张嘶吼,慢慢地,那无数张怪嘴在雷电驱动之下,渐就凝聚成十滴漆黑涎液,于刀身之上缓缓蠕动不止,竭力阔张包裹刀身,只是在那雷电驱使之下,包裹不成。那十滴怪涎渐滚渐大,终自刀身一滴一滴滴落,尚未及滴落江面,巨浪之中滚滚腾起的漆黑阴气,夹带无数厮杀黑影,凄厉呼啸之声,纷纷向那十滴涎液涌去。
那十滴涎液得了滚滚阴气之后,如获大补一般,一番饕餮吞噬,慢慢鼓胀长大,渐就有拳头一般大小。
滴落怪涎之后的长刀,刀身渐渐恢复森寒阴冷,光亮如水。
方源驱手一挥,身旁刀鞘蓬起一片绿影,嗖地飞出,径向悬浮于空的长刀套去,嗡地一声,将长刀套入刀鞘。
长刀入鞘之际,悬浮于江面之上,正在饕餮吞噬滚滚阴气的十滴怪涎,骤然一顿,凄厉长鸣,疾向长刀涌去。
只是那一团团怪涎尚一触及竹鞘,碧绿刀鞘之上骤然蓬起一重重绿光,云雾缠绕,雷电大响,遍布竹鞘,那一团团漆黑怪涎被纷纷炸离竹鞘。
几番冲撞之后,那十团怪涎停止向刀鞘冲撞,悬浮于空,似乎是灵智渐生,凄厉长鸣之际,每一团怪涎之上,骤然张开一张张大口,齐向盘坐于石上的方源扑去。
方源嘴角斜斜勾起,歪嘴邪笑之际,抖手一拂,积攒其拳内神力所化的雷电疾向十团漆黑怪涎击去。
一阵轰然大响之下,那十团怪涎纷纷炸裂,化作一片墨雾,缭绕于方源周身数丈范围空间之内。黑雾之中,嘶哑戾鸣不止。
方源周身笼罩于五彩神光之中,那神光形成一片光罩,将黑雾阻挡于身外。
片刻之后,那黑雾重又凝聚成十团漆黑怪涎,如水墨一般,旋在方源周身之外,嘶鸣不止。
怪涎略一悬停,重又疾向方源冲去,方源再次抖手拂出,一阵巨响之后,那十团怪涎,重又化作一片墨雾。
方源不待黑雾再次凝聚,抖手掷出三枚竹签,那签入地之际,面前阴气森森的大江骤然消失不见。滚滚浪涛已然化作一片火焰之地。
黑雾在那火焰蒸烤之下,一番滋滋作响,疾速化作十团怪涎,顾不得再扑向方源,一起齐向悬浮空中的长刀涌去。
长刀刀鞘再次雷电爆发,将那一团团怪涎炸离。
十团怪涎悬浮于空,被烈焰炙烤,嘶鸣不已,疯狂冲撞。
方源抬手虚空一番勾画,彩芒自指端射出,显于空中,化作一层火笼拢向空中的怪涎,渐将十团怪涎拢聚一起。旋即又化成一个“凝”字。字成之际,光芒大发,将十团怪涎紧紧吸住。
那些怪涎避无可避,齐齐涌向那个彩芒大字,转瞬凝为一团,悬浮于空,汩汩翕动不止。
方源拂手一掷,一枚刻有“告天敕令”四字的竹签,径直射向那团凝聚为一体的漆黑怪涎,刺入其中。
那团怪涎一番扭曲之后,包裹竹签,翕动不止,渐渐化形。一番青雾缠绕之后,竟是化作一黑衣人。其人五短身材,紧闭着眼睛,面目阴冷,立于空中。
方源曲指一弾,一团彩光疾射入那黑衣人额间,片刻之后,黑衣人双目骤然睁开,眼神阴冷,森森慑人。又过片刻,黑衣人阴冷的面部尚才恢复如死灰一般枯寂,慢慢望向方源。
方源勾起嘴角,邪笑道:“以后你的名字,便叫做’阿妖’好了。”
那黑衣人躬身一礼,抬手摄来悬浮于空的竹鞘长刀,挂于腰间。
方源抬手一招,四周地面一道道绿光拔地而出,化作一枚枚竹签,落入方源袖间竹筒之内。
阵法撤去,四周滚滚烈焰旋即消失,恢复如常。
碧湖之畔,夜风习习,一片微凉。
方源重又显出身来,立于他身旁的,又有一黑衣人,腰悬竹鞘长刀,正是妖刀村正。
可怜那妖人魂魄藏于刀身之中不知历经多少世纪,本欲借妖刀再次现世被人炼化之际,夺人躯壳,借尸还魂,却未料到残魂尚未凝聚成形,便竟遇到方源此等货色,连施奇阵,先是以死门阴河之中污秽阴气牵引出其三魂七魄,再以离火纯阳之地将其魂魄困住,旋又以施有告天敕令符咒的竹签将其魂魄炼化其中,成了一具人形傀儡。还给他取了一个不男不女的名字,阿妖。
只怪他“生”不逢时,恰好遇到方源这种克星;否则以其生前堂堂太乙金仙之境的修为,即便是化为魂魄又于那钟室之中囚禁无数时光,几近泯灭,亦是法力深厚,岂是方源这等区区金丹境初期修为的修士可敌。
殷素白立于门外,望向骤然现身的方源,又疑惑望向他身边的那黑衣人,心中惊诧不已。
方源将手一挥,黑衣人阿妖微一躬身,身影一晃,如幽灵一般,便即不见。
方源站起身来,双手捧过号钟古琴,走向殷素白,将琴归还与她,谢过殷素白后,重回湖畔,盘膝而坐,缓缓呼吸,随着功诀运转,其人渐就进入入定空明之态。
直至大日高高升起,紫气散尽,方源因施展阵法耗去的功力精气尚才补充回来。他自入定之中转醒,睁开眼来环视四周,便见那碧湖边上,一人身躯臃肿,如大熊一般,坐在岸边。
方源起身,凑到跟前笑问道:“大山?”
大山转过脸来,方源差点就没憋住笑声:却见其一张大脸肿胀如猪头,一层淤青乌紫。本来浓眉大眼挺帅气一后生,此际大眼迷成一线,不仔细分辨,真分不清眼睛鼻子嘴来。
大山喏喏着要说话,愣是张不开嘴来。
方源强忍住笑意,探手按在其百汇之上,分出一丝真气灌入其体内,一番游走之后,不禁暗骂起阿蛮来:“老瓜皮!力道拿捏得分毫不差么!怎么真就没了一丝当初对老子的那股子狠劲!”
方源拍了拍大山肩膀,勾起嘴角笑道:“兄弟,别在这干坐着呐,趁热打铁,去那湖里呆着去。”
大山看向他,嗡里嗡气问道:“真去?”
方源点头笑道:“当然真去,方哥啥时候糊弄过你?”
大山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想要迈脚,浑身疼痛欲裂,竟是迈不开腿来。
方源憋住笑,抬脚轻轻一踹,大山骨碌碌翻滚,刚好滚入水边。
方源走入茅屋,便见殷素白坐于正间,眼神冰冷。他笑着走入里间,阿英忙揉了揉眼睛,笑着叫了声“方大哥”,便抱过两坛酒来。
方源笑着接过,拍开泥封猛灌了几口酒,方才言道:“放心哩阿英妹子,没伤着筋骨经脉,再来个两三天捶打,全身筋脉也就慢慢打开了。”
阿英双目蕴泪,不住地使劲点头。方源心中暗叹大山这傻兄弟好大的傻福。
方源蹲下身来,将手中半坛老酒推入床下,笑骂道:“老瓜皮,你娃儿拳脚贼狠呐。”
阿蛮缩在床下,仍是不敢接酒。
方源站起身来,探指抵在文凤额间,为她输入一番真气之后,走出里间。向着殷素白笑道:“有劳殷姑娘照看,我还要上山一趟。”
殷素白一声冷哼。
方源躬身一礼,走出茅屋,迈步向帝岭峰上走去。
一路上,心中忐忑,待至岭上,转过破道观,来至观前,却并未见到一人。破观之中亦是无人。他站在崖石前,运起神力仔细探查过去,便听得这另一边峰腰处一片喊杀之声。
方源来至建木古树下,略一停顿之后,纵身落于树梢,心意转动之际,右手间鳞甲覆盖,他手持小刀,神力运转,彩芒凝聚刀身,手起刀落,一截长枝落下。
方源收起小刀落下树来,站于树下略一思忖,闭起双目,全力运转功诀,识海之中,那枚五色玄珠瞬息浮现,呼啸旋转之际,变化万端,大浪起伏,山河延展,万界山河图显化出来。其气海丹田之内,金丹化气,气机于经脉气穴之间流转之后,同识海玄珠所化气机凝为一体,化作五彩神芒,显化指端。
方源运转功诀,向着建木古树探手一指。大树摇晃,枝叶婆娑,通天神木所化气机萦绕而来,透过其指端源源不绝涌入识海那副万界山河图内。
随着神木气机涌入,其识海之内雷池间大浪翻涌,应机而发,神力愈发厚重,两股神力于经脉间运转愈发迅速,神芒于指端显化地愈发厚重。一重重树影剥离建木神树,化作一股蓬勃碧绿气机,笼罩方源,气机浓郁至极之际,方源体内那条金龙呼啸而出,腾于空中,张嘴一阵黥吞,神树气机被其源源吞入腹中,金龙其身骤然化作碧绿,重回方源识海之内,与其识海内那建木神树所显化树影张嘴一喷,气机源源灌入之际,通天建木神树已然完全显化于万界山河图内。
神龙旋即缩小,化作一股碧绿气机,于其经脉流转之后,凝于其气海之间,化作一枚液丹,浮于气海之中。
在方源睁开双目,停止神功运转之际,万界山河图疾速缩小,重又化作一枚五色玄珠,旋即又化作一缕气机,隐入其识海不见。他丹田之内,原先那枚金丹,重又凝聚显化而出。
方源捡起神木树枝,转身重往谷内奔去。
日落时分,雷池碧湖旁的草地之上,方源收起功力运转,一柄丈余短枪,依然斫器而成,木柄木锋。建木神枪。
方源擎起短枪,运转神力,向着碧湖雷池之内隔空抖手一枪搠去。
一股苍茫宏大而暴烈的古老气机透过枪尖,骤然迸发而出,击于湖面之上。
气机所过之处,空气宛若蛛网一般,一丝丝燃烧炸裂,化作一道裂痕密布的漆黑真空,久久不灭。
碧湖之上,水浪翻去,直往上涌,而后咔嚓一声大响,电闪雷鸣!
只是同那杨婕妤一剑劈去的威力相比,几可忽略不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