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言姓一家,三人正围着石桌聊天,男子讲到在他十岁大的时候,家里也曾来过一个道人。只不过那个道人衣着得体,看上去道貌岸然,却是一个贪婪狡诈之徒;赖在家里几日不走不说,竟趁机盗走隔壁张家的钱财,实在可恶。
女子说,这位道长,看似衣不蔽体,说不定是个神仙。
就在这时,趴在石桌上的男孩猛的抬头,他指着天空大喊:“扇子,扇子!”
二人闻声去看,只见一个蒲扇飘飘然落到石桌上。
然后又听到男孩喊:“碗!碗飞了!”
一只缺口的碗叮里咣啷从厨房飞出,只一瞬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三人被惊呆了,男子最先缓过神来,他看着蒲扇疑惑道:“这只蒲扇,不像先前道长那只啊。”
女子随即开口:“一个秃的不剩几个扇叶,一个完整的像新的一样。”
男孩没想那么多,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一把抓起蒲扇,又咦的一声说:“这上面有字。”
男子紧忙拿过蒲扇,在月光下仔细端详起这把蒲扇。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良久,男子念出这八个字来,再去看,字已消失不见。
次日,那个名叫言二的男孩早早便赶去了私塾,今天是“老匹夫”的课,他可不敢迟到。
私塾建在小镇的西南角,大大方方的几座石头房子,里面已经坐着十几位学生。
言二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旁边有一个叫张大狗的男孩贼兮兮的低声问他:“小二,你作业背了嘛?”
言二点了点头:“大狗,我知道你想干嘛,一串糖葫芦!”
张大狗露出你敲诈的表情,可听到外面上课的钟声敲响,就硬生生的点点头,又说:“还有二狗。”
言二转头去看另一个坐在身旁虎头虎脑的孩子,对他嘻嘻一笑:“成交!”
这时一个满头白发,穿着深色布衣的老头精神抖擞的走了进来,他眼神十分犀利,一步一动,简直好像石头做的人儿。
“张老师好。”
这个老头就是言二也害怕的“老匹夫”,他对着学生点了点头,朗声道:“《学而》都背会了吧。”
下面十几个学生低头不语。老头习以为常,眼睛环视一圈,说:“张厚实,你来背。”
被点名的却是一位很瘦小的男孩子,他慢吞吞的站起来,结结巴巴的将《学而》背了下来。
“你紧张什么?”老头语气严厉,“我让你们背会,不是会背!张大狗,你给老夫背!”
张大狗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开口就背:“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语速均匀,语气平稳,让台上的老头连连点头:“不错,大狗切记戒骄戒躁。”
张大狗如释重负的坐了下来,看到言二在旁边不停偷笑。
“二狗,你背。”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有朋……”张二狗也像张大狗那般哗的站了起来,可原本流畅的背诵突然就卡了壳。
原来是在下面低声提示的言二停了下来。
“有朋什么?”老头原本还满意的脸顿时严厉起来。
张二狗更加紧张,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有朋”,心里却在拼命呐喊,有朋什么啊,言二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啊!
言二见张二狗的脸已经通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又开始低头提示。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回去把《学而》抄三遍,还有张厚实,你也是。”老头不再提问,学生松了口气。
“今天我们讲《学而》的含义,这要从千年前一个叫孔子的人讲起……”
老头打开书本,却把眼神放在了别的地方,他滔滔不绝的从千年前讲到现代,又滔滔不绝的从孔子讲到董仲舒,程颐等。讲的是学生昏昏欲睡,摇摇欲坠。
言二在下面拉着张大狗和张二狗。三人的脑袋挤在一起,听言二也滔滔不绝的讲:“那道长飘飘然就来到了我家,也不知用了什么仙法,就有一大桌子菜摆在了我家的石桌上。”
“有烧鸡么?”张大狗一听吃的就两眼冒光。
“烧鸡算什么,满汉全席你听说过么?”言二显然很讨厌别人打断他说话,“张大狗,不准提问。”
“等我们吃完了这一大桌子的饭菜,那道人又呼啦一伸手,桌子上的碗碟就变成了好香好香的酒。我父亲和道人一杯接着一杯喝,我也偷偷喝了两口。”
“哇哦!”
“喝完我觉得身体全身暖暖的,星星和月亮都围着我转,还有好多蝴蝶,它们在我面前飞呀飞的。”
“那是你喝醉了,你个笨蛋。”张大狗露出一副我知道的表情,再次打断言二。
言二说你懂什么,又说:“我听到那道人说,他来自台山的七十二洞天。台山你知道么,高七千八百五十四米,上面好多好玩的。”
“道人又说他此次来咱们镇上,是专门来我们家的。”言二看到二人露出不相信的表情,又解释说,“他说,他与我们家有一份缘分,就是为了还这份缘分。你们都知道,神仙嘛,有天道轮回什么的。”
这次张大狗和张二狗就信了。
“最后道人临走的时候,留下了一把蒲扇,他说那是神器。我猜也是,神仙用的东西嘛,肯定叫神器。那把扇子能呼风唤雨,斩妖除魔,乃是西天老祖用过的扇子,上面还有金灿灿的两行大字,分久必合,合久——”
言二讲的眉飞色舞,忘乎所以,却突然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从来没有下过讲台的老匹夫此刻正怒气冲冲的向他们三个走去。
张大狗和张二狗立刻缩回了脖子,把头埋进书本里。言二不慌不乱,摆出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
“言二,张大狗和张二狗!你们三个放学后在门外给我等着!”老头拿着教尺啪啪打在大狗和二狗的头上,让二人重新直愣愣的坐好,眼里含着泪花。
三人沉默,捱到放学后灰溜溜的贴着墙站在外面,眼巴巴的看着其他孩子一溜烟跑回去。
几分钟后,老头一步一步走了出来,手上依旧拿着教尺,站到三人面前冷说:“伸手。”
三人乖乖伸出双手,老头啪啪一人打了三下。
老头不顾三个孩子的眼泪,打完后又开始长篇大论,什么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什么害群之马;什么国家的未来,王朝的花朵……最后他又问言二,“你说什么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言二小声回答:“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老头眯着眼思考了片刻,说:“这句话,前头还有四个字。老夫本不应该告诉你们,可如今天下,看似国泰民安,实则危机无数。”
三个小孩听的不明不白。
老头又说:“无论你们有多讨厌上学读书,仍是龙武王朝未来的新一代顶梁柱。”
三个小孩听的似懂非懂。
老头最后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们回家吧。”
三个小孩终于听懂了,他们向老头施礼后,就一个争着一个的往外跑。
老头在后面喃喃自语,说些一般人听不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