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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周宣王三十九年,因为姜戎(西戎的一支)不服从领导,于是周宣王便亲自率兵征讨。可没想到堂堂王师却在千亩(地名)被姜戎打得大败,损兵折将无法再战,只得灰溜溜地返回镐京(镐读耗,西安附近)。
部队进城时天已经黑了,大败而回的周宣王也没什么精气神儿,坐在车里正打盹呢,却听见外面有几个小孩子在唱歌谣:“月将升,日将没;檿(读眼音)弧箕箙(读服音),实亡周国。”周宣王别的没听明白,但最后一句刺耳的“实亡周国”却是听得真儿真儿的。
周宣王赶快停车,下令将唱歌的小孩带上问话。一问才知道是一个红衣小孩教大家唱的,不但他们会唱,全城的小孩都会唱。再问那红衣小孩哪去了,谁也不知道。周宣王没办法,嘱咐小孩们几句“别造谣,别信谣,别传谣”的话,就打发他们回家了。
周宣王虽然嘱咐别人“别信谣”,可他自己却有点信了。第二天一上朝,立刻把太史伯阳父叫来问话。在周朝时,太史可是一个高级干部,主要负责起草朝廷文书,主持祭祀,掌管典籍,记载史实,修订历法等事情,搁现在就是******,兼民政部长,兼国家图书馆馆长,中国史和天文学双料博士导师。除此以外这太史还有一个责任,这个责任就是占卜。占卜现在叫算命,不是什么高尚的职业,但是在当时,占卜可是很牛的技能。
周宣王将昨天听到的歌谣告诉了伯阳父,请伯阳父算算到底预兆的是什么。伯阳父早就反对周宣王不停地对外发动战争,心道正好趁此机会劝劝周宣王。于是就掐着指头算开了:“日者人君之象,而月乃阴类,月将升,日将没,主女子干政也。檿,一种树,可以做弓;箕,一种草,做箭的材料;弧,弓也;箙,装箭的袋子;檿弧箕箙,实亡周国,主国家因战争而致祸也。”
周宣王一听就信了,急忙问:“那我把武库内的弓箭都烧了,再与姜戎议和,可以解祸吗?”伯阳父一听急了,心道我只是想劝你休生养息一段时间,不要再穷兵黩武了,可你这老糊涂却要把国家的武备都毁了,倘使有蛮族入侵,岂不糟糕。伯阳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赶紧地往回搂:“臣夜观天象,其兆似在王宫之内,不关外间弓矢之事,况且歌中说将升,将没,原非目前之事,只要大王修德禳(读瓤音)之,自然逢凶化吉。”
你看,以后出事是他算得准,不出事是大王修德修得到位,左右都没错,地地道道一副算命的嘴皮子。
周宣王将信将疑,闷闷不乐地回到后宫,他的皇后姜氏却给他讲了一个更让他吃惊的故事。这故事可是说来话长,据说在800年前,还是夏桀的时候,有两条龙来到夏桀的宫殿上,当时有个不靠谱的太史告诉夏桀,龙漦(读池音)至宝,藏之获福。龙漦是什么东东,简单说就是龙的哈喇子。夏桀相信了太史的话,拿金盘子接了一盘哈喇子,然后放在木匣子里当宝贝收藏了。其实哪里有什么福,夏桀已经是夏朝最后一个王了,不久之后商汤就取而代之了。这匣子便默默无闻地一代代传了下去,一直到周厉王时代,有人发现这匣子里面发光,禀报给周厉王。周厉王打开匣子观看,不小心把金盘打翻,哈喇子变成了一只小元鼋,就是小王八,拖着一缕粘乎乎的黏液跑了。周厉王有一个十二岁的小婢女,不小心被小王八撞到,沾了一身黏液。不久这个乳牙还没换完的小姑娘就怀孕大肚子了。周厉王不信小婢女无夫而孕,将其关了起来。这一关就是四十年,直到这时候才生下一个女婴来。姜后觉得这孩子不吉利,便派人用草席包着,扔到河里了。
未知生物(龙),基因变异(哈喇子变小王八),无性繁殖(碰一下就受孕)古人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哈。其实说那么多,就是宫女不知和什么人生了个孩子,于是编个故事,糊弄王后,开脱自己罢了。司马迁老先生却信以为真,还把这事写进了史记里。
司马迁信了,周宣王也信了。第二天周宣王就又把伯阳父叫进宫,把姜后的故事照样讲了一遍,并问伯阳父,这女婴已出宫,是否先前“月将升”的谶言就破了呢?伯阳父一想,要说破了,如果日后出事,不显得自己算得不准了吗?不行!于是他又装腔作势地算了一下,说这小女孩没死,周宣王你呀,还得继续修德消灾。
虽然伯阳父此时一副算命骗子的嘴脸,但其实伯阳父也是个有思想的人,“和而不同”就是他首先提出来的。他认为相异的事物协调并进,达到“和”的境地,则年丰物富;反之,相同的事物类同叠加,无差别,无竞争,其结果就是生机索然,可以说是对生物多样化理论的最早解读。
太史负责的事情,除了算命这事不靠谱,其它的事都挺重要的,没有才干的人还真胜任不了。但是君王最看重的却恰恰是未卜先知的能力,所以伯阳父必须先要维护自己先知先觉的形象,然后又要把周宣王往正道(修德)上引,也是煞费苦心的了。
周宣王可没有伯阳父的水准,他觉得修德这事太虚也太无趣,还是来点直接的痛快,于是就下令:第一,全城搜查女婴,不拘死活,窝藏者全家斩首;第二,谁也不许在镐京贩卖弓箭,违者斩首。
话说此时镐京城外住着一对姒(读寺音)姓夫妇,二人除了种地,还不时做些桑木弓矢和箕草箭袋,卖给猎户以补贴家用。二人住在城外,并不知晓城内因一句歌谣闹了这么大的事。这天二人又做了一些桑木弓矢和箕草箭袋,拿到城中贩卖,却被司市官(就是城管队长)抓个正着。二人见势不妙赶快逃跑,慌不择路之下,巧不巧跑到河边,巧不巧让他们看到了姜后从宫里扔出来的女婴,于是二人就将女婴抱走,离开王畿逃到褒国避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