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如约而至。
同学聚会选在一家新开的大酒楼,由于正值过年,里面人声鼎沸。
我按照通知的包间走了进去,这个最大的包间几乎也被挤满,起码有3、40个人了。大部分同学在毕业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大家从全国甚至世界各地回来赶赴这次聚会,包间里纷纷拿出手机互加电话,询问这些年的情况;人群中有人欢笑有人热泪盈眶有人活跃的到处穿梭有人合影拍照,好不热闹。所以当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没有发现,只有一两个女同学惊呼:“李夏至!哇塞,是李夏至吗!“猜新来的同学名字几乎是这场聚会的保留节目,有几个咋咋呼呼的同学专门负责在门口发出惊呼;当然大部分同学并不能立刻喊出我的名字,因为毕竟我在班里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甚至是成绩,都实在算不上令人过目不忘的品类。我在寒暄当中抬眼扫视了一下,一多半中年人,男同学普遍发福,个别头已秃;女同学普遍发福,个别还很青春。有几个当时没怎么说过话的同学我甚至忘了名字。在那半真诚半虚伪的场合,我的内心冷眼旁观,看着时光在每个人身上流淌过的痕迹。一个人的人生,远远不足以满足我对这个世界的贪恋。生命是如此短暂、有限,看着曾经的同学伙伴们,就仿若看见了人生可以延展的无尽偶然和可能。我在人群中没看到那个人,想着他不来也好,来了平添尴尬。
然后,当我们已经落座,凉菜也已经上桌的时候,那个人来了。
那是我和大个在高中毕业以后17年的第一次见面。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样子竟然没有太大的变化,嘴边的法令纹更深了,由于身高的缘故吧,在一众发福的男同学中还算挺拔。他一进来就弯着腰忙不迭的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下火车!”正聊得兴奋的同学们连名字都懒得猜了,直接劝酒。“迟到的都自罚三杯!”然后把酒就递了过来。大个嘿嘿一笑,仰头喝了。旁边有个发福的女同学用责备的口气嗔怒道:“你们这些臭男人有没有人性啊!人家刚下火车还没吃啥东西呢!”大个嘿嘿笑着把三杯酒喝完了,那个劝酒的发福男拍了拍他的肩膀:“爷们!是我们二班的风格!”
包间总共有三桌,我和他挨着桌子。我在和别的同学寒暄的空隙,偷偷瞟了好几次,他好像没有看我。他还在怪我?他应该早就放下了。
聚会到了后半程有喝醉的,有哈哈大笑的,有哇哇大哭的,有拥抱的,好像还有吵起来的,总之变成了一锅粥,热闹的不亦乐乎。就在我和一个女同学热聊的时候,有个人拍了一下我的肩,我回头,是微醺的大个,他满脸通红,端着一杯酒。
我有点不知所措,甚至忘了举起眼前的酒杯。
周围人声鼎沸。幸好周围人声鼎沸,暂时稍微掩盖了我的尴尬。
再次见面,我俩竟然都成了30多岁的人。
我停顿了一下,还是打破了沉默:“你好啊,延清,这么多年没怎么变。”
“你是说个头?”
我低头笑了。我知道我们终于实现了17年前的承诺:做回好朋友。嗨,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啊,不然还能是什么?那段无疾而终的爱情,姑且就叫爱情吧,只不过是两个十几岁的小孩心生的好感。历经千帆的人们啊,回头看看,那怎么能叫爱情呢。
我端起酒杯,那杯液体的表面倒映出我不再青春的脸;而那个17岁的少年,就在那1寸见方的小酒杯里长眠吧。
我一饮而尽。
大个笑了:“哎呦,酒量见长啊!”接着,他也一饮而尽。
然后他就拿着酒杯去圈敬这个桌子上其他的同学了。我心里猛地有点虚空,原来我只是他圈敬的一个环节啊!可能他都把那段短暂的荒唐时光忘记了呀,我却还在脑补各种重逢后的场景和对话,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在心里把自己暗暗嘲笑了一番。
聚会行将结束,数学课代表提议,大家举起酒杯,大喊万岁。于是我们纷纷站起来,一起高呼:“高一二班万岁!”只有一个不和谐还很大的声音喊的是“初三二班万岁!”我们不得不找一下这个不和谐的源头,原来就是我那个曾经为了看风景把头伸出玻璃窗的同桌,因为大家都看着他,他还是当年的一脸懵逼样子:“我操,这他妈是高中同学聚会?我他妈以为是初中聚会呢!我操我上过高中?!”后来在大家七嘴八舌的提醒下,他才相信了自己确实上过高中,虽然只有短暂的2/3个学期。
“我*****回去得和我儿子说说!他他妈一直以为他爹就是个初中生!我操爷是高中生!”
我们和当年一样哄堂大笑,聚会就在这样一个逗比的彩蛋中圆满结束了。
聚会之后,还有节目,据说是如今我们这里最流行的汗蒸。听说他们订的那个汗蒸馆或者叫会所的,是我们这个小城最高档的娱乐场所之一,里面有棋牌室、KTV、海鲜自助什么的,总之是我没去过的场所。
一进去,服务员领着大家各自换衣服,去不同的浴汤,经过上一场的情感交流,大家按照当年的喜好以及如今的利益各自组成小团体,忙做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