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颤动的重逢
而每个人性格不同,发泄感情的方式也不一样,看师父这样痛着,她也就释怀,不去计较他的暴脾气。
不过,她一直想不明白,她家在城都,从雾忧山到草原很近的说,为什么大老远的从中原的大东面走到北方,她身体娇弱,禁不住这长途跋涉,所以每碰到一个能吃饭的地,她决不亏待自己,先填饱肚子再说。
司徒照也算很照顾她了,从东至北他们行了两个半月,草原上都快春天了,这速度比蜗牛都慢。
她的理解很简单,师父想找师娘吧!
再往前行一段路,便是仫北界限了,一年前她流落至此,一年后她同样路过此地,当年穷困潦倒的小丫头,如今还是个废人,有够凄惨的。
卡玛现在的功夫也没什么长进,司徒照说她现在的鞭子只能用来赶羊,碰到狼,她还是逃命得好,因为打不过。
穿过前面的这座山,便是仫北城了,卡玛不走山路,她没那力气,也真怕碰到狼,她现在没肉,都是骨头,狼都不一定看得上她。
山脚下有一条小路,通向一个小村落,天已不早,卡玛得先到那里歇息一晚。
这个小村庄是蒙汉混住的地段,房屋各式各样,村民依自己喜好建制家园,卡玛没找到客栈,只能找了一个蒙族大姐,暂住到她家里。
大姐是一个质朴的人,人也健谈,看卡玛的穿着以为是汉人,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和卡玛聊着天。
“前方在打仗,姑娘去仫北投奔亲戚么?”
卡玛愣了一下,又是打战,距离上一次南原之战后已经一年多了,草原上又有战事了,“谁领兵?”
“还能有谁,当然是我们的草原英雄阿穆尔王爷了,姑娘是中原人吧!不知道我们的大英雄。”
一提起阿穆尔,蒙族大姐的话突然多了起来。
又来了,卡玛翻白眼,女人啊无论到哪,怎么都爱谈论男人,在城都,她就已经听够了那些贵族小姐们阿穆尔长阿穆尔短的是是非非,特别是那些待嫁的年轻女子更是想入王府,不为别的,就为阿穆尔的英俊威武,更有甚者做妾也甘愿。
她就一直困惑,阿穆尔哪里优秀,一个自大,狂妄,自私,腹黑的假惺惺王爷,怎么就那么受人青睐,她哥哥赫律也不错,怎么就没有人主动求嫁呢!
师娘说的对,不是你的强求不来,可能是哥哥的缘没到而已。
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弱点,不近完美,阿穆尔也一样,他如果那么完美就不用算计她了,她也不至于伤气伤手,丢下爹娘离家一年杳无音讯。
蒙族大姐还在那滔滔不绝的说着阿穆尔的‘丰功伟绩,’卡玛只能有礼的淡笑,她是客,不好打扰主人的兴致。
不过,这话题有点长,等到大姐喘口气的功夫,卡玛问道:“请问大姐,知不知道是哪个部落侵略仫北?”
“不是部落,是一群强盗,半年前也不知从哪蹦出来一群倭寇,烧杀抢掳,残杀了不少仫北人,官府看不下去,又无力铲除,向可汗申调了阿穆尔王爷过来剿匪。”
“朝廷的人来了多久了?”
“大概快两个月了,姑娘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我是城都人,父兄都在军队,我也担心是不是他们也过来了,除了王爷带兵,还有没有其他的主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得自己去打听了。”
大姐终于住了口,原来人家小姑娘也是草原人,她还在那儿穷侃了半天,看卡玛有些疲倦,她让卡玛休息。
卡玛住了一夜,第二天准备启程去仫北,她想去看看哥哥是不是也过来了,她在中原,没听说草原在打战,可能是师父知道,特意绕道来这里,让她和家人会合吧!
早晨起来,村子里来了许多逃难的百姓,说仫北封了城,让住户们携家眷离城。
战打得很艰苦么,都到这地步了,卡玛没走成,仫北封城,她过不了关,只好继续呆在村里。
天亮,卡玛早起,去打听仫北的情况,路过的行人说仗已打完了。
原来阿穆尔特意做了假象让那些强盗以为官兵奈何不了他们,让他们放松了警惕,官兵一举扫除了强盗,还了仫北一个安宁的生活。
逃难的百姓陆陆续续的回了家,卡玛也随他们一起去城里。
看卡玛身体虚弱,蒙族大姐把自己的小马送给卡玛做代脚工具,小马已是成马,就是个子矮小,长不高了,买来时就这个样子。
卡玛给了大姐一些钱买下了小马,大姐笑,把真相告诉了卡玛,卡玛也不在乎,她现在左手不能用,骑不了大马,这种小腿马正好合了她现在的身体状况。
赶了半天路,卡玛到达仫北。
仫北刚刚打完仗,城门过往的行人盘查的很严,守门的人看卡玛这身打扮,详细地盘问起来。
卡玛也没隐瞒,照实的说,一听叫卡玛,守门的士兵有些兴奋。
“姑娘是蒙人么,我们有个草原女英雄就叫卡玛,她是神箭手,姑娘听说了么,一年前,她一箭射死了鲜卑大将军,为南原战役立了大功。”
听到这些话,卡玛有那么一点点尴尬,受到一个本不认识的人这么直白的夸赞,心里有些苦涩,她是英雄么,从来没觉察得,现在反而觉得自己像个草包。
守门的士兵对卡玛有了好感,放她入了城。
城里人很多,仫北被平定,大家也没有顾虑,该干么干么,正常的生活作息。
看仫北这么快结束了战斗,想是没那么复杂,哥哥应该不会过来,卡玛找了家客栈休息,她要回城都,必须准备点路上要用的东西,她还要换身方袍,不能再穿中原的衣服到处招摇。
从布庄出来,卡玛终于有那么一点点亲切的感觉,身上换了一件乳白色的方袍,她现在不喜红,历经战场,看多了太多的血红,她现在极讨厌红色。
仫北刚刚平定,但还是不算太平,街上还有巡逻的士兵,卡玛也不认识他们,低着头走路,一队将士从卡玛身边走过,卡玛也没注意。
为首的将军一直看着卡玛,不确定的叫了一声:“岩笃卡玛?”
卡玛回头看了一眼,不认识,眨着亮亮的大眼,心想‘是谁啊?’男子也不确定,上前又叫了一声:“岩笃卡玛?”
卡玛点了一下头。
男子冲到卡玛身边,又询问了一遍:“岩笃卡玛?”
卡玛一撇嘴,这小子眼神不好使。
“是我。”
男子似真的不敢相信,绕着卡玛转了好几圈,上上下下打量着卡玛“真的是岩笃卡玛么?不会吧!我总做白日梦,能不能让我清醒一下。”
卡玛非常善良,乐于助人,一脚毫不客气踩在对方的脚背上,还不忘狠狠地蹂躏了几下。
男子‘嗷嗷’的叫了几声,终于恢复了正常。
不由分说拉起卡玛的胳膊,“岩笃小姐,你和我去军营,我家王爷看见你一定吓得半死,啊!不对,是高兴的要死,你不知道这一年他要死要活得内疚的半死,你去开导开导他,别让他天天像个幽魂一样游荡,我们都年轻,还没找到媳妇,不能被他荼毒,快点,跟我去救救他!”
卡玛苦笑,有点明白这人是哪国的了,保证是阿穆尔的手下。
她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对阿穆尔口无遮拦的人呢!
卡玛抽出胳膊,“我不去,我和你家王爷也不熟,我还有事。”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男子在后面穷追,好不容易见到岩笃小姐,不能把人弄丢了,他还真指着卡玛去救救他那个阴沉不定的主子呢。
追了半天,人追丢了,这个悔啊!
卡玛什么功夫都退化,只有逃命的技巧又进了一步,但就是有些气喘。
认识卡玛的男子有点担忧,人家岩笃小姐不认识他了,是好事还是坏事,当年他可给人家打了四十大板呢!不过瞅了一眼自己的脚丫子,这位大小姐挺狠的,刚才这一脚是铆足了劲踩下去,为了他的小命,他要不要调离边疆去,可他还想留下来看热闹,纠结啊!
克里赶忙回营,去告诉阿穆尔这个好消息。
南原之战后一年,阿穆尔都没有让自己歇息下来,马不停蹄的东征西讨,为隆步拓宽疆野。
不是他有多尽忠,只是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想到卡玛,想到那个总是和他作对,也总是摆出一副傲慢脸孔的年轻姑娘,他总给自己找事情做,让自己淡忘,哪怕抗旱治洪这种事情他也参与。
可越是想忘,记忆里的碎片便越清晰,他从不敢扪心自问自己是否后悔,他是草原王爷,为国尽职,那是他的责任,他没有算计卡玛,只是太信任赫律,他以为赫律顾忌妹妹,会做一些铲除利己之事,可他高估了赫律。
当年卡玛受创,他没敢回头去看,听见赫律那声咆哮,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也随着卡玛的陨落一起埋葬,他从不敢问赫律关于卡玛的情况,他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只能自欺欺人的认为在某一个角落她还安好,这样他才有苟喘生息的勇气。
克里回来,没见到主子。
阿穆尔和福伯去了仫北草原,他征战了这么多年,倦了,想找个地方安享余生。
仫北很适合养老,这里气候凉爽,草坪广阔,附近又有许多高山森林,能藏身能御敌,而且这里经济萧条,隆步不会对他有太多想法。
剿匪的这场战争,他当了一回看客,没用他动任何心思。
手下的人越来越怕他,干脆也不过问他,他们自己也能打赢这场仗,他就做了一回闲人,没事就去探险。
最近,他在扎北草原发现了一座雪山,那座山有些奇怪,等明天他再去看看。
傍晚,阿穆尔和福伯回了军营。
克里哪都没去,就蹲在门口等着,他是一个有事藏不住的人,今天他要是说不出来,晚上保准觉都不睡了。
看自家主子回来,一个健步窜上去,抓起阿穆尔的胳膊哇哇的说起来,“王爷,你知道我今天在城里见到谁了么?你一定想不到,我都不敢相信,。”
不等他说完,阿穆尔甩开克里扒着自己的‘熊’爪,有些不悦。
福伯一看阿穆尔脸色不好,心道这个克里也不看看眼色,觉察情况不妙,主子要发飙,赶紧上前拉住克里。
“福伯,你拉我干什么,王爷,我跟你说我今天见到岩笃卡玛了。”
克里的大嗓门在空旷的草原上,是那么有穿透力。
时间似乎停止了一样,福伯拉克里的手悬在空中,阿穆尔抬起的脚也顿在那。
克里在心里计算着时间,看王爷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一,二,三。十。’克里歪着脑袋,有这么震惊么,还没反应么?
“噢!王爷,等一下。”
待阿穆尔反应过来,便野蛮的拖着克里就往外走,福伯也好奇,在后面跟着。
三人到了城里,克里这时候有点蔫了,他把人跟丢了,上哪找人去。
进了城,阿穆尔直奔城里最大的客栈,人当然很好找,战事期间没什么生意,一些小的客栈都关门了,而且来往的旅人中是女子的也不多,只要一打听,马上就能知道人在哪?
克里觉得自己这智商有那么一点点问题,但自己家王爷也不用那么刻薄,把他说的一无是处。
福伯在旁边挤眉弄眼,让克里轻点造反,阿穆尔现在急着呢!小心他现在一个手刃劈了他。
店里的小二说,人还没回客栈。
阿穆尔等不及了,要出去找人。
福伯拦住他,“天要黑了,仫北城说小也不小,上哪找人去?反正早晚都要回来,不如就呆在客栈等吧!”
克里和福伯累的虚脱,早知道就骑马过来了,难道阿穆尔不知道还有一种代步工具叫马么?那个四条腿的动物可比他们跑得快多了。
福伯更是两腿哆嗦,今天他和王爷跑了挺远的路,饭都没吃上,又来练腿,他老人家实在吃不消。
可是话又说回来,他也好奇么。
两个大闲人在客栈里找个位置,坐下休息。
阿穆尔着急,坐不住,站在大街上,翘首张望。
福伯有些不放心,“克里,你确定见到卡玛小姐了么?你不会看花眼了吧!王爷现在在兴头上,小心你谎报军情,谁都救不了你。”
克里一拍胸脯,“我百分之百确定,我还和岩笃小姐说话了呢,她也承认了。”
“那你怎么不让她来军营,现在军规没有避讳。”
“伯伯呀!我也请了,可是人家岩笃小姐说和我们王爷不熟,走人了。”
福伯一听,偷偷的祈祷,最好是没弄错人,要不他们都得被王爷给轰了。
他跟在王爷身边有十年了吧,自从阿穆尔上阵杀敌开始,他们就像一家人一样,阿穆尔一向不喜形于色,他也是第一次看见自家主子这么迷茫,卡玛就是阿穆尔命定的劫吧!
仫北的夜晚凉飕飕的,卡玛畏冷,今天她又给自己加了一件厚袄,她偏瘦,没有那么合身的衣服,等着量布现制了一件,等不及明日取,所以为了衣服熬到天黑。
卡玛今天采购了许多东西,还有给爹娘的礼物她也一并准备了,塞了整整一个大包袱,一边走她还一边在想,她这样打包回城都,有点像要回家省亲的小媳妇。
出来一看,已华灯初上,她得赶紧回客栈,白天,官文上提醒,还有一些强盗余党未灭,让百姓夜间早早闭门休息。
卡玛捧着包袱,往回赶,快到客栈,看见大街上立着一个人。
‘不会她那么倒霉,重游仫北,又遇上强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