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八年。
这真是一个好数字,什么大事都发生在八年之后。
让天下人在对未来的时间又报有恐惧和强烈的好奇,害怕与期待将在这八年间陪伴天下许多人。
简从云得到了想要的结果,皇位对于司马炎也是会是名正言顺,曹怀也将死去,天机小楼也会消失。
这是天下既定的命,不可逆不可改,只能顺势而为,但有些事对于某些人来说,便是惊喜。
就像李道一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多了一个可能未婚妻一样的东西,就想钱夕不知道未来八年他的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这里,就像吴泗不知道他碰巧从茶客嘴里听到的趣闻中人有天会让他出剑。
不管这些事是好是坏,只要发生,就有人会惊,也有人会喜,所以都称为惊喜。
李道一知道这件事还是钱夕在他旁边冷不零丁地来了句,
“你要有未婚妻了诶”
然后他只是淡淡地回了句“哦”后就完了。
这件事他不惊不喜,惊的是钱夕,喜的是洛阳皇宫。
钱夕惊是因为又发现了李道一才是主角的证据,主角标配白富美未婚妻,他只能感叹这年头穿越者都已经不受上天眷顾了。
李道一知道这件事后也没有质问谁,也没发什么脾气,他知道那个他爷爷不会害他,这也是他真的把这里当家的原因。
况且,这是八年之后的事,他对八年后的感觉比任何人都强,一种熟悉感,还有一种被压抑后快要释放的解脱,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绪。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师父和他说过。
既然命中注定,那便一切随性。
所以他也并不放在心上,就等八年就好,一切揭晓。
现在李道一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听钱夕说着他的“梦”,姑且称之为梦吧。
“你说你们那个地方是个球形?”
“是因为一种叫引力的东西我们才能站在陆地上?”
“是呀,只不过不知道这里是不是这样”
“你们的屋子可以有几百丈?不会塌下来吗?”
“不会,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们的房屋不是单单的木材泥土建的”
“你们人有很多?”
“嗯!很多,所以房屋建那么高。”
……
两个小脑袋就凑在一起,一问一答,时不时还手脚并用,好不俏皮,这一幕一直被李老太爷看着,默不作声,就像呆住一样,脸上一直挂着和蔼的笑,主人开心,下人自然也开心,李老太爷这几天笑的次数可能比前两年加起来的还多。
想想也是,李家大爷常年在外带兵,刚回来没几天就又走了,那天送简从云可不是故意摆阵仗,而是恰好要离开了。
李家二爷十六岁时就送去了洛阳,无论什么时候都没能回来一段时间,包括李家老奶奶离世他收到消息时,已经下葬多天了。
三爷又走得早,所以呀,这些下人们也很担心呀,老太爷自从两年前小少爷出了那事后愈发衰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灯枯油尽。
这李家木子洲身份最尊崇的人,也难逃过老来孤独的命运,这下小少爷回来了,感觉老太爷气色也变得好了起来,再加上稚川先生留下来的养生方法,这李家支柱就不会轻易倒下。
良久,李老太爷也走开了,他也有很多事要去处理。皇宫的这些动作,让他有些看不懂了,确定最后他们要争取的也只是让道一和那位公主见一面,这可不是殷太苍的行事手段,无利不起早,这才是政治生物。
但不管如何,李家也有不惧的资本,
静待风雨来,乘风降雨师。
……
乾元洲,离洛阳皇宫最偏远的一处深处宫殿。
正值三月,这里唯一一颗桃树不似外面的一般娇小,反而枝干粗壮,犹如殿宇华盖,笼住整个院子,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真当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称赞,桃花色彩倒影在树下清澈透明的溪水里,偶有一些花瓣经不住吸引,轻轻盈盈地跳下去,飘浮其上,顺着峋嶙假山蜿蜒而去,不知何处去。
一位宫装妇人就坐在院里的石凳上,仪容精致,雍容富贵,头顶发髻呈凌虚之状,更显高雅,身上并无多余首饰,与其对坐的少女不过总角之年,却能看出祸国殃民之姿,不管面前的人如何,其都是淡然处之,冷漠相对,不起波澜。
“芷心,八年后你要见一个人。”
“谁?”
“李家雏凤,李道一。”
“可以。”
那妇人仿佛早已料到会答应一般,并不多说,语气冷淡,眼神也一直在看那颗桃树,没有放在小女孩身上,像在自言自语一般,不知道的人一定会觉得这不是母女,而是有仇的陌生人。
她知道自己女儿不反对就已经很好了,外界谣传这位公主殿下出身时繁花似锦,这是她故意差使人传出去的。
却不知她有祸国之姿,身常伴花香,不浓不淡,恰好勾住人心,初见便会心中留痕,在她旁边时间一长便会对她产生向往之情,不可遏制。
这就是她对李家做出这一切的底气,只要见面,她就有把握让李道一喜欢上芷心,花香惑心,身姿勾魂,现在一些成人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更何况八年后一个十几岁的血气少年!
“这是天家使命,你是我的女儿,未来也将是殷国国主,我想你能理解”
“我殷国立国不到百年,成如今之势,都没有解决木子洲的问题,而现在,有了机会,机不可失。”
“若成……”
“这宫宇之外,你想待多久便待多久!”
殷芷心听到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归寂,面前的人也随着脚步声渐渐消失不见,她其实习惯了,外界说自己出生时有异像和自己不似年龄的聪慧,让更多人把自己当成了妖女,身在皇家,更是如此,受之天命,怎有异端?
至于自己到底怎样,只不过出生时安静异常,慢慢地会比别人更加容易看透人心,也更容易理解一切,拥有蜡烛的人总是不希望别人拥有太阳,况且每个人都是害怕别人会看透自己内心,毕竟不管是谁,在阳光无法照射到的地方,都有阴暗。
“李家凤凰?”
“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这棵桃树?它当初还在上面睡觉来着…”
些许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一时展露笑颜,女孩离开石凳,在桃花树下,小溪边,褪去鞋袜,小巧玲珑的玉足沉浸其中,每根脚趾犹如珠玉,圆润饱满,修长紧致,桃花划过,映衬得愈发白皙,慢慢地开始在水中摇晃,搅动得桃花不停地相互拍打。她抬着头,看着头顶参天的桃树,犹如火光,挂满世间。
这件事对她来说没什么,只需要见一面而已,况且还是熟人。
她已经记不清最近一次出这座宫殿是多久之前了,日起日落,春秋不停交替,这里不是冷宫胜似冷宫,被自己母亲当成怪物锁在这,皇家无情,女帝更如此。
桃花尽日随流水,
洞在清溪何处边?
……
那妇人出去后不做停留,径直前往寝宫,头顶的光洒在她头顶,光束穿过发髻倾斜而下,格外庄严,恍若神明,眼神仿佛穿过世间,直达穹顶,不受世间羁绊,
天下大势为棋局,一众凡生皆若子。
而现在,众国之间这一局还没完,女子为帝,亦可成国。
所以...
我的女儿,请等等,等我可以让这世间能容得下你!
整个皇宫上铺满的阳光随着时间愈发娇羞,一丝嫣红夹杂在其中。
风至,桃红起,卷向残阳。
皇宫也没有对这个消息进行封锁,就从简从云回来不久,这就已经传遍了洛阳城,很多人第一时间都没想起来芷心殿下是哪位公主,只有很熟悉皇城的人提起曾经的事时才想起来,原来是被关起来那位啊,听说是因为妖术,才被一直锁在宫中,再未出来。
唉,也不知皇上怎么想的,能容天下,怎么容不下自年年幼的女儿,难道真的是外界传闻那样,芷心公主是妖女转生?
离开皇宫往西南方向走,会看见一条全是独立院落的街道,这条街名叫富贵街,顾名思义,在这条街道是住的人非富即贵,当今三品以上的官员住宅基本都在这里。
这里的街道一直是除皇宫外最整洁最有序的,贩夫走卒,各行各业都各司其职,井然有序,而在好几年前,这里就有了一个打破这种风景的人,经常可以看见他穿着书生打扰,手提美酒葫芦,腰间常别着一本书,时而是正经的四书五经,时而是放荡的淫词艳语,不可捉摸,有人还对此说过,叫他看好书,但这人就回道:
“书从不分好坏!”
“人心才有好坏!”
而且这人时常醉倒在地,不管何时何地,一醉就倒下,不省人事。怎么晃都不会醒,久而久之,人们也不管他了,任由他去。
也有人起过歹心,觉得这人碍眼或者图谋些钱财,但最后这人一点事都没有,反到是有坏心思的都从这条街消失了,有些人可能看出来点什么,想来混个脸熟,可惜,都是徒劳,一醉一醒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下,也就再也没人在意他了,管他在哪个犄角旮旯睡。
在街道一个角落,少许阴影笼罩,隐约可见人影模样在动,仔细一看,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醉汉躺在那,穿着打扮瞧着是富贵人家,右手虚握,旁边的酒葫芦的盖也不知在
-哪去了,倒在地下,左手的书从脸上滑下来,一身酒气,睡眼惺忪,耷拉着脑袋,就斜靠在墙上,屁股着地,看样子,这太阳都马上落山咯,这人才醒呢!
“咦?太阳才刚升起来啊?”
“那再睡会儿…”
那人撑开眼皮,看了看西边的太阳,喃喃自语道,说完就又闭眼倒下,不一会呼吸就愈发均匀,发出沉闷的鼾声。
又是一场大梦,不知几千秋。
在离这个角落不远处,有两个人一直在这看着,其中一个瞅着那人又睡下,看了看天色,和另一个打了声招呼就向着富贵街深处去了,弯弯绕绕,走到一处连匾额都没有的院府,连随处可见的石像都没有放置,门前空无一物。
门房一看这人打扮,就引着他进去了,看样子应该经常有人这时候来。
那人一到大堂里,就看见一白衣女子,书生打扮,头顶木钗,妩媚动人,但一看那一双眼睛,锐利无比,不可直视,就知道这个女人不可亵渎。
“简大人,那李希贤和往日一般,又睡在大街上了。”
“还真是个酒疯子啊?”,头也不抬,继续看着书,想自言自语一般。
“下去吧!下去领份赏钱,继续看着,千万别让他出事,有什么情况就禀报。”
那人说完就准备离开。
“等等,明天来时记得把他今天看的书拿来。”
“是!”
大人物真是看不透,还有看别人看完掉落的书的习惯。这李家二爷也奇怪,看完也不好好放,放书的地儿只有腰间一本,没其他地方,看完就换,弄丢也换。
黑夜笼罩,下人把烛台点燃,简从云才放下书,烛光在她眼里摇曳,神情迷离,不知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