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五年冬——北京百万庄街道12月17日14:48
邢劲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郭向丽的轮椅歪在路边,她也趴在地上。
若不是刚才马路沿上,有一块修高了一截儿,恐怕她早就成了车轮下的冤魂了。
铜钱豹和二木带着几个小子围着他们,满脸横肉堆在了一起:“跑啊,接着跑啊。”
邢劲咽了口唾沫,望着铜钱豹抄着口袋的手,他清楚,这伙人都带着家伙。
二木一脚蹬住郭向丽:“小样儿,这回我看谁还来卖盒饭!”
邢劲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股劲儿,忽然蹦起来用肩头把二木扛到一边儿:“拿开丫你的臭脚!”
“哟!”二木实在想不到邢劲居然敢反抗,抡起手照着他的脸就抽了过去。
这一巴掌打得邢劲眼冒金星,随后,铜钱豹一招手,一众痞子“呼啦”一下把邢劲和郭向丽围在圈儿里。
“邢劲,你快走!别管我。”郭向丽坐在地上喊。
“死到临头你们还玩泰坦尼克!”铜钱豹抬脚狠狠地跺郭向丽的伤腿,疼得她大声惨叫。
二木过去一把揪住邢劲的脖领:“带走!”
一帮人把郭向丽扔在轮椅上,又用刀子顶着邢劲的后腰,推推搡搡地奔不远处,墙上喷着“拆”字的破屋子走去。
半路上,郭向丽对邢劲说:“你为什么不跑?”
邢劲道:“我虽然是化石猎人……但是从来没在野外体现过化石猎人的精神,今天……”
“少废话!快走!”二木从后面踢了他一脚。
进了破屋,铜钱豹吩咐人把郭向丽推到屋子一角,然后对邢劲说:“郭向丽都知道什么了?”
“什么?”邢劲仰着头故作不知。
“你他妈准把事儿全给她抖落了吧?”铜钱豹揪住邢劲的领子,“要不是看在张馆长的面子上,老子早捅你了!”
邢劲闭着眼:“要捅就捅,她什么也不知道。”
“你他妈还真嘴硬!”铜钱豹把他一推,瞪着眼打了个响指,后面随行的人递过一个黑塑料袋来。
铜钱豹把黑塑料袋口朝下,几捆大票被抖在地上:“邢劲,捡起来!”
邢劲迟疑了,这些钱……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二木使劲扇了他后脑勺一巴掌,用脚踢他膝盖后弯:“你他妈还不趴下捡!”
邢劲咬着牙,身子一晃跪在地上,一叠叠票子就在他眼前。
铜钱豹说:“实话告诉你,张馆长叫我们来给你送钱,限你在明天下午之前,滚出北京城,走得越远越好。如果明儿我还在北京碰到你,碰你一次,捅你一次。”
邢劲眼神木讷,哆哆嗦嗦地抓起这些钱来,一叠叠揣进身上的衣兜里。
“那……那向丽呢?”邢劲趴在地上问。
“那你就别管了!张馆长吩咐,郭文鼎的女儿要好好对待。”铜钱豹说。
邢劲咬着嘴唇站起身来,看了郭向丽一眼,只见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哀怨和无奈。
“你还不走?”二木掏出了折刀。
邢劲一咬牙,鼻涕眼泪流了出来:“向丽……你……你别怪我。”
“走吧。”郭向丽闭上眼,她清楚,一个人的灵魂出卖给魔鬼以后,是无法洗净的。邢劲是人,不是神。更何况邢劲这样走了,即便人不在北京,至少他是安全的。
邢劲擦干泪水,抹了一把脸走出破屋。
郭向丽望着他的背影越来越模糊。
铜钱豹对二木说:“现在咱们就好好招呼一下郭文鼎的女儿。”
二木坏笑着问郭向丽:“说吧,邢劲对你都说了什么?”
“什么都说了,你们随便吧。”郭向丽知道这伙人心狠手辣,自己落在他们手里不会有好下场,干脆豁出去了。
“那我们就对不住了。”二木回头对一个秃头小子说:“去,拎进来!”
秃头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就拎回一个大塑料桶。
二木拧开盖子,里面飘出刺鼻的汽油味。
铜钱豹用绳子把郭向丽牢牢地绑在轮椅上,举起汽油桶往她身上倒:“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知道得太多了。”
郭向丽只觉得汽油汩汩地自头上浇下,灌进了她的耳朵和嘴里。她绝望了,今天这间破屋就是她的葬身之地。
再看铜钱豹掏出打火机,狰狞地冲她一笑:“嘿嘿……郭向丽,你反正也瘸了,活着还不如死了……”
二零零五年冬——北京西便门居民区12月17日15:16
陈羁言脸上发烧,烫得一塌糊涂。
他是一个想搞出点儿风情,却又不懂得如何去浪漫的人。这就像用大饼裹着牛排,但是吃着吃着,却发现牛排里夹了一根筷子。
这根筷子,足以硌掉大牙……就像陈羁言在给杨梵妮寒酸地庆祝生日的同时,提到了用化石抵押朝她借款一样。
杨梵妮自然感受不到陈羁言的初衷,她只是觉得,现在连陈羁言也在琢磨自己口袋里的钱……不,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有这样的动机……
“梵妮,其实今天找你过来……”
“要钱是吧。”
“不是,真是为你庆祝生日,只是忽然想起了这个……我化石不是卖给你,是抵押,抵押懂吗?以后有了钱我会赎回来……”
“别狡辩了。”杨梵妮打开包,拿出支票本写了三十万,拍在桌子上,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录音机压在支票上,“我先走了。”
陈羁言拉住她:“哎……化石……”
杨梵妮挣脱他的手:“化石就算了,以后……你别再来找我。”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她之所以不回头,是怕陈羁言看见她眼里的泪水。
“梵妮!你误会了!要不这样,钱我不要了!”陈羁言追到门口,杨梵妮已经跑出了楼道。
琴茵坐在宝马车里,看杨梵妮走出楼道,推车门出来冲她说道:“喂!你怎么不锁车啊?”但是当她看到后面追出来的陈羁言时,琴茵的嘴一扁,重重地将车门一摔,扭头气呼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