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经常出现纳兰廷玉打着雪兔头,振振有词地教训它的画面。
也更经常出现顾流芳赶跑纳兰廷玉,揉着雪兔被打的头,轻声安慰它的情景。
这日,纳兰廷玉从睡梦中被吵醒来,只听闻一声声嘈杂闹耳的声音,他不悦地把头埋进被窝里边,但是旋即感觉不对劲——这山里根本没有人,哪来的声音呢?
有人进山!
顾流芳很快也醒来,仔细聆听声音,皱眉道:“好像很多人,怎么办?”
纳兰廷玉神色凝重,起身:“别说话,听……”
“恭请太上皇回宫——”
“恭请皇太后回宫——”
很多个人一起呐喊,声音传来也十分清晰,纳兰廷玉和顾流芳听出几分,顾流芳道,“好像是宫里的人,要不要出去看看?”
“先别出去。”纳兰廷玉率先拦住她,摇头道:“这些年我们与世隔绝,也不知道天下究竟变得怎么样子,要是不是忆儿的人怎么办?静观其变,这座茅屋十分隐蔽不为人知,如果他们是忆儿的人,自然能很快找到我们这来。”
不一会儿后,纳兰廷玉和顾流芳只感觉浩荡人马越来越靠近这儿。
最后是逼近。
茅屋外响起敲门之声。
顾流芳和纳兰廷玉对视一眼,缓缓打开屋门,朝外走去。
文武百官都穿着朝服,纳兰忆更是龙袍加身,正定定地望向茅屋,门,终于开启!
只见一男一女走出来,二人打扮虽然粗糙些,但仍令人一眼认出,那曾经倾绝天下的容颜,正是纳兰廷玉与顾流芳。
“儿臣不孝,拜见父皇母后——”
纳兰忆沉沉地跪下去,含泪而拜,顾流芳一笑,“忆儿。”
群臣也随之伏地而拜,“臣等拜见太上皇,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拜喝之声,响彻整座山巅。顾流芳忙扶起纳兰忆,满心激动,不觉十数年过去,当初的小孩竟然长得这么大,都比自己高了。
“父皇,母后!”
纳兰廷玉点头,“这些年天乾一切可好?”
纳兰忆颔首道:“一切都好,朝堂上政权稳固,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儿臣始终谨记母后教诲,江山为轻,百姓为重!”
顾流芳点头,看向颔首赞赏的纳兰廷玉,二人欣慰一笑。
纳兰忆又道,“父皇,母后!如今天乾天下太平,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四海升平,多年不起征战,乱世已过,值此太平盛世,儿臣没有辜负父皇母后之期盼,古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现儿臣携群臣恭请父皇母后回宫,共享天伦欢乐。”
二人相视笑了笑,顾流芳道,“忆儿,你有这份心便够,天下现在被你治理得这么好,我们两个,廉颇老矣,还回去干什么?”
“母后此言差矣——”纳兰忆眉峰一皱,道:“古人以孝道为先,君臣为后,如今儿臣贵为一朝天子,如父皇母后不在还罢,但父皇母后明明便在眼前,儿臣却未能侍奉身前,昔日年幼,竟让父皇母后居此荒山野岭,如今想来羞愧不已,儿臣已昭告天下,一定要将父皇母后迎请回宫,父皇母后岂要让儿臣失信天下人?”
纳兰廷玉蹙眉,道:“你来就来,还昭告天下干什么?自找没事是不是。”
纳兰忆一时答不出,顾流芳白他一眼,“自己孩子那么多年没见,你骂他做什么,他也是想断我们后路,是吧?忆儿。”
她笑得狡黠,纳兰忆也不好意思地一笑,“母后还是比父皇聪明,什么都瞒不过母后,但儿臣确实希望能接你们回宫。”
“我跟你父皇商量下吧……”顾流芳看纳兰廷玉一眼,然后朝纳兰忆道。
“儿臣恭候。”
顾流芳和纳兰廷玉走到旁边,看向群臣,道:“忆儿带来那么多人,又故意把此事闹大,明显我们不回去不行。”
“流芳,你想回去吗?”纳兰廷玉轻轻一问,笑道:“如果不想,别当他是我们儿子,失信天下人也罢,不管他。”
顾流芳嗔怪地瞪他眼,道:“你做主吧,我听你的……”
纳兰忆在旁边忐忑地等待,见二人走过来,连忙问道:“父皇,母后,可愿与儿臣回宫?”
“回吧!”看一眼纳兰廷玉,不约而同的一笑,顾流芳点一点头,纳兰忆顿时欣喜若狂,连忙命人为二人摆驾回宫。
纳兰廷玉虽然对他半逼迫的做法不大满意,但毕竟是自己当初年少轻狂,丢下偌大江山给他一个七岁孩童打理,自己却躲到这里享福,说白,当时的纳兰廷玉与顾流芳——有那么一瞬间,是不顾及天下,也不顾他这个孩子的……
如今清净也清净够,彼此鬓发已斑,他如此孝心再来恭请,自没有拒绝之理,正好回宫颐养天年,落得晚年清闲安逸。
“起驾,回宫——”
大排长龙的队伍启程,一部分官员在前边开路,纳兰廷玉和顾流芳分别居两顶轿,后边是长长的侍卫,纳兰忆在旁边步行随侍。
当时两人受着群臣及天下人的送别,隐居山中。
如今又再受着群臣及天下人的恭请,回归京城。
辗转近十年……实在令人感慨良多,物是人非,如今的纳兰廷玉已老,顾流芳也不再年轻,江山已是这群后辈子孙的。
而他们,也只是一段传说。一段关于凤求凰的传说,一段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传说,一段盖世巾帼的传说,往事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往事过后,他们还能携手一起幸福地回忆着往事,看着皇城之中跪拜迎接的子民,看着不远处的巍峨皇宫,想起曾经的北汉,想起曾经的顾流芳……
“臣等,恭迎太上皇,皇太后回宫!”
左相慕容复领着大臣,早已在宫门口等候多时,跪地参拜。
纳兰廷玉看着这些个个整装齐发的臣子,也突然感觉到自己一身多么寒酸,顾流芳不禁笑出声,道:“左相大人免礼,都平身——”
“谢太后娘娘!”群臣这才起身退到一旁,给二人让道。
起轿,嵌着金丝玉缕的鸾轿华贵美约,缓缓前行,纳兰廷玉示意顾流芳一眼,顾流芳会意地吩咐一声,“停轿……”
纳兰忆见轿子突然停下,看向顾流芳,恭敬地道,“父皇母后,轿子坐得不舒服?儿臣立即派他们驾辇车来迎——”
“不必。”纳兰廷玉挥挥手,道:“我想跟你母后走走,也看看这宫里变化多大。”
纳兰忆皱眉:“这……”
顾流芳一笑:“忆儿难道认为我们老得连路也走不动?放心,你父皇太久没被人伺候,不习惯,我陪他四处走走就好。”
“去长乐宫吧!”纳兰廷玉想起北冥太后,提议地道。
二人先回去沐浴更衣,毕竟一身衣服因赶路而且本身就不光鲜,更加显得破旧,现在是去给长辈请安,有必要打扮好些。
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那汹涌的暗色波涛下,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飞扬的长眉微挑,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闪烁着和煦的光彩,俊美的脸庞辉映着晨曦,与纳兰忆君临天下的王者之气不同,纳兰廷玉是带着天神般的威仪和与身俱来的高贵,更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湛然若神,萧疏轩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