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在夕照中孤苦无依地飘零着,像一颗颗金色的亡灵的眼泪。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道。
一阵风吹过,撕下不久的破烂道符被带起,符上的神鬼文字和血色混染在一起,更显几分狰狞。残阳如血,这个村庄成为了死神的杰作,死寂得如同炼狱。
一个苍白的人影站在红色的泥土上,纯白色的纱质裙角在风中微微地摆动着,与四周的萧条和死气格格不入。
举目所见,门户空掩,寒窗破碎,一间间木屋摇摇欲坠,在这残败的黄昏里尤显荒芜阴森。而黄泥地上,躺着一具又一具冰冷的尸体,血液依旧新鲜,溅在门上窗上、墙上树上的血正一滴滴缓缓地一边淌下一边凝成黑色,而地上一片一片的血泊正慢慢渗透进泥土里将之染红。
尸体七零八落地散着,趴着躺着,倚着堆着,尽是不见全尸,可见屠村之人的丧心病狂。头颅、手脚、身躯,各种残骸堆积着,已分不清哪条手臂对应着哪具尸身。更有一块块碎肉,一副副脏器在泥土中被鲜血肮脏着,如同从野鬼身上撕下的血肉。而所有尸体的双目都被挖空,眼眶周围变形的肌肉与黑血相互映衬着,无不反映着下手之人的狠辣与被杀之人的痛苦。
遥遥望去,所有的尸身和碎块隐约连成一个“六”字。
……
一个时辰前。村外树林中。
“组长,他就在村子里。确认无误。”
一道黑色的人影立在一棵树旁,浑身散发着阴翳的气息。他前襟敞开着,露出了古铜色的肌肤,左胸之上有一个狰狞的“六”字刺青,仿佛从其内升起腾腾的杀气。
他身边空无一人,刚才那个声音仿佛从远方空洞的风里传来,不见发音之人。但一细看,隐约可见在树丛茂密的阴影处,隐着几道诡异的气息。估计应该是其中一人的声音。
“去请示白狐使。”被称为组长的人说道。
一阵无声之后,又响起刚才那个没有感情的空洞声音:“白狐使大人只说夺回它,没有其余指示。”
片刻,组长冷冷地开口说道:“不留活口。”
话音刚落,方才隐藏在暗处的几道阴影突然窜出,跑向村子,带起一阵阴冷的黑色的风。
于是,村庄里头一时鸡飞狗叫,人影乱窜,哭喊声与惨叫声此起彼伏,一声一声如同巨浪扑打着蔚蓝的天空和正在沉下的太阳。
近半个时辰的肆意屠杀,令响起的风声如同泣血的杜鹃,仿佛带着刺眼的鲜艳。
“组长,他……不在!”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人把血迹未干的剑搁在地上,单膝跪于那组长跟前,低头说道。
眼见组长皱了皱眉头,冷冷问道:“怎么回事?确认没人了吗?”
那跪在地上的人连忙回答道:“确认无误,已将整个村子屠尽,但挖地三尺也找不到他,属下估计是已离开了。或者是,走漏了风声。”
“走漏风声?怎么可能!谁有这个胆子背叛组织?”那组长似乎任务失败,眉头沉了下来,话语中透着微怒,“可有其余消息?”
“根据‘杀讯’传来的消息,曾有人见他与二男同行从天水来到此处,后又与另外三男汇合于此处,不知往何方去了。根据来时的路线,属下猜测他应该是往长安或是洛阳去。”
“确认是往长安洛阳去了?”组长问道。可是那跪于跟前之人恐怕是不敢确认,所以久久没有回话,只是把头埋得更深了。“去上报杀讯求消息支持,同时分散众人去追踪,重点留意东向。”组长想了一下,下了命令,“去处理下尸体,这次,铺个大‘六’字,等他发现后给他一个大惊喜吧!”
“是!”黑衣人抱拳俯首应声,他刚拾起剑站了起来,便听得远处传来一声稚嫩的尖叫——还有人!
只见在组长的身后,一个驼背老人牵着一个小男孩,似乎是刚砍柴回来。一老一幼远远见得这血腥的场面,知道族中之人已被屠尽,均是一脸惊慌和恐惧。而那男孩何曾见过这等事情,恐惧感如同麻药袭击他全身的经脉,一时吓得抱紧了身旁的老人,控制不住地带着哭腔尖叫了起来。那老人也是哭着,慌忙地推着男孩便往树林逃去,脚步十分张乱,嘴里还胡乱地说着快走,孙子快走。
组长听得这声突然的叫声从身后传来,当即也是回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又多看了一眼那个男孩,便说道:“去处理了,小孩留下。”
话音一落,刚才站在组长身前的那名杀手便举剑奔袭了过去,虽然是面对老幼,但也毫不轻视,依然是用最凌厉的速度追了上去,可见其是一个合格而冷血的杀手。在刀尖上舔血的这些人,无论面对怎样的对手,从来都只是用最简单而有致命的招式攻击,力求一击毙命,毫不拖拉花哨。
短短片刻,那杀手便已追近两人,此时老人刚好慌张地回头看了一眼,刹那间眼睛张得滚圆,在惊恐痛苦的表情下涣散了眼神,嘴巴张大已无法合拢。
一道血箭喷射而出,男孩被溅了一脸鲜血,哭红的双眼和仍然发热的血液成了相同的颜色,他瞬间被血液涂抹得如同午夜狰狞的厉鬼。眼看着自己爷爷的头颅掉落在地,滚到了他脚边,一脸的血红之中,那正瞪着死白的眼珠对着自己,他又是尖叫了一声,便昏厥了过去,倒在了老人的头颅旁。
……
那个一袭白色衣裙的女子正亭亭站立与这个被屠杀殆尽的村子之中,乌发铺泻而下如同黑色的瀑布落在白色的悬崖之上,只有一根白色的缎带轻轻绑着。她的面容被藏在半透明的白色面纱之内,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安静如同古井的翦瞳。其瞳仁之中依稀漾开些波澜,窥不透其心中起伏的是什么。
她举目环顾了一下四周,望着遥远的天边,云朵借着落日的余热正尽情地燃烧着,而她滚动着火光的眼珠里似乎还闪着茫然和失落,还有,期待?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