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他还是不放心。于是出门,来到了洗浴中心。这里很平静,应该没发生什么。姜舟松了一口气,看来两人没起什么冲突。他在外面转悠了一圈,打算回家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前,崔倩从上面下来。
“崔倩!”姜舟叫她一声。崔倩停下,回过头来说:“是你啊,来这儿干吗?”姜舟问:“石头呢?”崔倩白他一眼说:“你还是好好劝劝你那个傻朋友吧,他去找那假大款的麻烦了。”“什么?他去哪儿了?”姜舟上前一步问。崔倩不耐烦地说:“去皇家大酒店了。”说完扭着屁股上了台阶。
姜舟赶紧拦下一辆出租车,怕石头弄出事来。在车上他分别给胖子和高朝打了电话,叫他们赶快过去。
到了皇家大酒店,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大厅里,是石头。姜舟急忙跑过去,石头奇怪地说:“你怎么来了?”姜舟拉他一下说:“你小子是不是又去找崔倩了,跑这来干吗来了?”石头说:“你紧张什么啊,我没事了。上次打我是这假大款让人干的,我得来讨个说法。还有崔倩也让他骗了,这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大老板,都是装着骗人的。”
正说着,高朝和胖子跑进来,胖子嚷嚷道:“怎么回事,石头要报仇啊!”石头摇头:“不是,我就是要点医疗费。”高朝说:“你知道人家长什么样吗?就在这儿等。”石头说:“以前没怎么正面看过,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姓杨,总之是个胖子。我刚问服务员了,他说杨老板刚出去。”
大约半个小时候,一个中年胖子晃悠着进来。于胖子“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姜舟奇怪地看着他说:“你干吗?”石头说:“就是他!这背影没错!”高朝看着胖子说:“你见过啊?”胖子咬牙切齿地说:“你们都不记得了,他化成灰我也认得。这家伙就是骗我钱的庞总,快跟上去。”
这人就是和姜舟他们一块儿踢过球,并且骗了胖子钱的“庞总”。
中年胖子刚上了电梯,他们四个就挤了进去。胖子一脸坏笑地说:“庞总,不对,你现在改叫杨老板了啊,别来无恙啊!”杨老板惊了一下,看着他们四个:“你是?我们认识吗?”石头站到他面前说:“你看看我,认不认识了!”杨老板紧张地说:“哎呀,是你们啊,哈哈。真是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胖子掐住他的脖子说:“你个混蛋,骗了老子的钱就跑了。你害死老子了,得阉了你才解恨。”杨老板紧张得浑身哆嗦,石头说:“没错,先阉了他,再送去公安局。”电梯停下了,胖子把他拉出来,进了他的房间里。
杨老板“扑通”跪下,“好……好汉饶命,几位好汉饶命。我也是生活所迫啊,我上有……”“你有个屁!”胖子踹他一脚说:“你当是拍电视剧呢,还上有老母下有小孩的。我管你呢,来,哥几个给他扒裤子,阉了他!”
“别,别,别!我给钱,给钱!”杨老板像被杀的猪一样嚎道。胖子停下说:“给钱是吧?给多少?”杨老板说:“十万,不,二十万。我马上到银行取钱去。”姜舟冷笑道:“别听这孙子胡说,崔倩都说了,这家伙是个假大款!”石头点头:“没错,先揍他一顿再说。”
杨老板抱住胖子的大腿说:“我真的有钱,只是不想便宜那女人,所以没给她。”“你说什么?”石头火了。高朝拉着他说:“你冷静,听他说完。”杨老板接着说:“我是没什么钱,但我这几年行骗也赚了不少,所以还有点。”
胖子眼珠子快速转了一圈,低头说:“你先滚蛋,墙角待着去。”
四人围成一圈,胖子的计划是先让他取出钱来赔偿。说不定报警后,来要赔偿的人太多,到时候轮不到他和石头,人财两空。石头有些不同意,执意要先狠揍他一顿再说。高朝觉得胖子说的有些道理,还是以赔偿为主。姜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经过商量,石头勉强同意了胖子的说法。胖子指着杨老板说:“你,滚过来。”杨老板点头哈腰地跑了过来。胖子说:“这样,我们很公平,不多要你的。石头的医药费精神损失费等等吧,得两万。我呢,除了你骗我的那些,还得加上补偿什么的。你一共给我们十万得了,怎么样啊?”杨老板一边擦汗一边说:“不多,不多,一点都不多。”胖子说:“那咱们现在就去?”杨老板连忙说:“好,马上去,马上去!”
到了银行,由于快到下班时间了,并且十万也不是小数目,要提前预约,只能明天上午来取。
回了酒店,杨老板蹲在墙角。石头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先是一巴掌打上去,接着一顿乱踹。姜舟他们好不容易才拉住了他,高朝拉他去卫生间冷静。杨老板哭丧着脸,不停地呻吟着。胖子小声对姜舟说:“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不如这样,今晚就在隔壁开个房间。我们四个分成两组,分上下夜轮流过来看着他。坚持到明天,你觉得怎么样?”姜舟说:“这成本有点高吧,这可是五星级的酒店。”胖子咬牙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哥几个凑凑坚持一晚,不能半途而废啊。”
姜舟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四人凑了一千块钱。姜舟去一楼柜台开了个标间,要价六百八,还是打折后。
四人分成两组,胖子、姜舟上半夜,石头、高朝下半夜。他们买了点饭,简单吃了,高朝、石头先去隔壁的房间休息了。
杨老板垂头丧气地蜷缩在一张椅子上,胖子回头看了看他说:“真是老天有眼啊,就要大仇得报了。”姜舟胡乱地看着电视,让人郁闷的是,每个台的广告都要比节目的时间长。胖子站起来,在房间里无聊地转着。
“啧,啧,啧!这五星级是装修的好啊,你看看,连安全套都是名牌的,真是不错。杨老板很会享受啊!”胖子背着手说。椅子上的杨老板满脸堆笑,没有说话。胖子得意地哼着小曲,趴在门前的猫眼向外看。
“哎!快过来看,有好戏看了,来了俩开房的嗨!”胖子兴奋招手说,姜舟无奈地叹口气:“大哥,你有偷窥癖是不是?”胖子自顾自地说:“哎呀,就在咱对面。这女的身材真不错,真是……啊?”
胖子忽然把门拉开,走出去。姜舟刚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操你大爷!”胖子骂一句,一拳打在男人的脸上,旁边站着的女人发出一声尖叫。姜舟跑过去,顿时明白了,站着的女人是范芸!
姜舟赶快过去拉胖子,他已经和那男的打成一团了。胖子打红了眼睛,姜舟怎么也拉不住。他已经把男人压在身上,左右开弓。姜舟怕出人命,赶紧狠命地拍着隔壁的门。高朝拉开门:“干吗?哎哟,胖子怎么这样!”石头也跑了出来。三人一块儿去拉胖子,但他像疯了一样,怎么都拦不住。
很快,保安冲了上来,这才控制了局面。那男的已经被胖子打得不省人事,满脸是血。男人被紧急送到了医院,而他们也被扣留了下来。姜舟这才想起,跑回房间看,杨老板早已不知去向。
他们被一起带回了警察局,胖子一人把事情全揽了下来。被打的男人正是在开婚介所期间当托儿的一号男子。此人是学表演的,属于花样美男。范芸本来只是请这些男女吃饭,感谢一下。没想到一顿饭后,他们情不自禁地在酒精的作用下,开了房间,继续互相感谢。
而后不知是什么原因,一号男子不想继续追究,于是他们私了,赔偿医药费了事。
第二天,他们出了警察局。胖子说不想回去,提议一块儿到姜舟家去。
胖子深陷在沙发中,一言不发,完全没了平时的状态。姜舟想说点什么来安慰,却想不出话题。他瞟了一眼高朝和石头,两人也是面面相觑。
姜舟咳嗽一声说:“那个,要不咱先休息会儿,折腾了一晚。”高朝附和道:“对,说得是,我也累了。那我就先回去了,睡一觉再说。”胖子抬头说:“先别走,哥几个一块儿喝点吧。”高朝重新坐回去说:“行,那我叫李蕾买点菜过来做饭,你们也尝尝她的手艺!”
很快,李蕾提着不少菜到了。进屋后,择菜,洗菜,开始在厨房里忙碌着。姜舟真是没想到,最不靠谱的高朝,却是他们之间爱情最稳定的一个。这是不是就叫做“浪子回头金不换”?
热气腾腾的饭菜端到了桌子上,姜舟看着满桌五颜六色的菜,香气扑鼻,胃口大开。高朝得意地拿起筷子说:“来,哥几个尝尝我媳妇儿的手艺。”李蕾说:“对啊,大家快尝尝。”姜舟先尝了一口说:“嗯,香而不腻,入口清甜,真是不错!”“靠,穷酸秀才,就爱拽词。”高朝笑说。
胖子放下筷子,端起酒杯,一口喝干,石头也跟着一饮而尽。姜舟朝高朝使了眼色,他俩也喝完了这杯酒。没等他俩放稳酒杯,胖子又倒上一杯喝掉,很快又是第三杯。在他要喝第四杯的时候,姜舟拉住他的手说:“你慢点,没人和你抢。”
气氛有些紧张,胖子低头不语。李蕾站起来说:“那个,我先看会电视去,你们聊。”高朝点上一根烟,深吸一口说:“你俩不要多想了,过去的就过去了,难过也没用。都是大老爷们,今天不说别的,好好喝酒。”说完自己先干一杯。姜舟举起杯来说:“来,一块儿干了!”
他们四个彻底贯彻了“只喝酒,不多说话”的方针。两个小时后,两箱多啤酒喝完了。石头跑到厕所,抱着马桶狂吐,然后就站不起来了。高朝倒是挺老实,他直接吐在了地上。李蕾好不容易扶起高朝,把他架到了沙发上,然后默默地到处收拾着。
姜舟感到头晕,但思维还算清醒。胖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搂住姜舟的脖子说:“哥……哥以前怎么说来着?这女人……就……就是靠不住。TM当初……你不知道……我俩……”胖子的舌头已经捋不直了。姜舟拍拍他说:“先别说了,到床上躺会儿去。”
胖子在床上躺下,闭着眼睛。一只手在空中挥舞着,嘴里念叨着什么。李蕾说:“你快去看看石头吧,吐得不成样子了。”姜舟打开厕所的门,一股刺鼻的味道,差点让他也吐了。他想拉起石头,可他坐在地上,双手抱着马桶,怎么也不松开。姜舟没办法,只好让他继续坐在里面。李蕾扶着高朝说:“我先带他回去了啊,你赶快休息一下吧。”姜舟说:“我帮你吧,你能行吗?”李蕾说:“你先管好他们吧,高朝这算好的了。没事,我下楼打车回去。”
送走了他们,姜舟倒在沙发上。他感觉身体好像失去了重量,在空中飘着。他像一条鱼一样,在水中畅游着。他看到天花板出现了一条裂缝,缝隙越来越大,似乎要把他吞没。他很想钻进那道裂缝,看看里面到底会有些什么。于是他慢慢地飘着,双手划着空气,向那里靠近。
里面一片黑暗,是那种一望无际的黑暗。他落到地面上行走,没走出多远,就一脚踩空。整个身体就开始不停地向下坠落,一直坠落,似乎跌下的是万丈深渊。
姜舟是被胖子叫醒的,睁开眼,胖子没事人一样站在面前。他挥了挥手里的纸条,递过去。姜舟迷瞪着双眼,接过来看:“姜哥,我走了。回老家去,重新开始,大城市不适合我。谢谢你,高朝,还有胖子,有时间你们来我家玩。另外,欠你的钱我会还的,放心。大家保重!”
石头走了,姜舟赶紧起来拉开厕所的门,里面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胖子说:“不用看了,应该早走了。”姜舟重新在沙发上坐下,也许石头说得对,大城市不适合他。回老家去,对他来说,也许是个很好的选择。
他有种小小的失落感,胖子在旁边坐下,拍着他的肩膀说:“我也想好了!”姜舟歪头说:“你也回老家去?”“不是啊,我决定搬过来,和你一块儿住!”胖子认真地说。“不是,我这儿没地方啊!”他说。胖子指着客厅说:“我在这弄个沙发床就行了,不用太大地方,不占你的房间。”姜舟说:“这个……”“好了!”胖子打断他说:“你不用谢我,咱俩之间不用。我现在就回去搬,你在家等着啊。”胖子一溜烟似的跑了出去。
看来这小子是恢复元气了,姜舟无奈地想。
顺风超市里,姜舟和胖子走进去。薛璐早来了,站在收银台前。经过的时候,姜舟朝他挥了挥手,薛璐瞪着眼睛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姜舟有些奇怪,她这是怎么了,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
两人又开始万年不变的工作,姜舟问胖子:“你发现没有,薛璐今天有点奇怪。”胖子不耐烦地说:“你什么时候又盯上她了,这女人哪天正常过!”姜舟摇头说:“不对,今天特别不正常!”胖子凑过来小声说:“我估计是来事了!”“滚一边去!”姜舟碰他一下,胖子一脸坏笑地走开。
下班之后,姜舟本来想和薛璐说几句话。但薛璐一看到他,转身就出了超市,一路小跑走开。她好像在刻意躲着自己,姜舟一头雾水地想。
回了家,胖子很快就进入梦乡。整个房间里,响彻着胖子的呼噜声。这声音,就像是不懂二胡的人,硬拉出的杂音一样难听。姜舟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烦躁地起身,打开床头的台灯。
薛璐送他的画,就压在一本杂志的下面。他抽出画,在灯下展开看着。越看这画越不错,也不知道薛璐是干吗的,画得这么好。画的右下角,一行细小的数字映入眼帘。他靠近台灯,仔细地看,真的是一行数字。一共十一位,应该是个手机号码。
他恍然大悟,薛璐把手机号留在了这儿。前几天没仔细看这画,怪不得她白天那么反常呢,原来是以为他故意不联系她。该不会是……姜舟心里一阵小激动,这姑娘难道看上自己了?他心里琢磨着。她整天披着头发,几乎盖住了整张脸,以至于他都没全部看过她的脸,也不知道长得什么样。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姜舟还是不动声色。薛璐也和没事一样,不搭理他。下班后,姜舟假说有事,先让胖子回了家。他远远地跟着薛璐,过了一条街,看着她进了美术学院里。怪不得画得那么好,原来是学美术的。
姜舟刚转过身,角落里忽然蹿出一个身影。“哎哟!”他被吓了一跳。“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有事。”胖子晃着大脑袋说。姜舟松一口气:“你TM跟着我干吗?”胖子指着他说:“还有脸说我变态,你才变态呢,还跟踪人家。你小子,不会是看上这个疯婆娘了吧?”“你懂什么啊,快走。”姜舟拽了他耳朵一下说。
隔天,姜舟进了美术学院。校园里,绿树葱葱,空气清新。到处都是活泼可爱的年轻姑娘,长发飞舞的文艺青年。迎面而来都是青春的气息,看着身边不断走过的姑娘,姜舟差点忘了是来干吗的。
他掏出手机拨通薛璐的电话,一个机械般的女声响起:“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不会吧,失误了,应该提前打个电话确认再来的。他不想就这么回去,便在校园里闲逛起来。
学院里有一处人工湖,几个学生围着一个模特在写生。他本以为会是人体模特,赶紧几步跑过去。靠近才看清,不过是一个男生靠着假山,坐在地上假装看书。姜舟有些失望,便凑近最后面扎马尾巴的女生,看她画得怎么样。
别人都在照着模特画,她却先画一颗苹果。“哎?”姜舟不由地发出一声疑问。女生听到了声音,停下笔,转过头狠狠地瞪他。“噢,是你!”姜舟说。女孩站起来,做个“嘘”的手势。她收好画板,拉着姜舟走开。
“你怎么来了?”薛璐问道。姜舟一本正经地说:“我来找你啊,没想到你关机了。”薛璐点点头说:“我画画的时候不会开手机的。”姜舟调侃说:“你挺有心计啊,还留个电话在画上,我刚开始都没看到。”薛璐停下脚步,挡在他面前说:“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姜舟没有回话,而是表情夸张地瞪着她。她眼睛细长,但是看起来不大不小。嘴巴小巧,自然上扬成一个弧度。鼻梁很直,恰到好处。身上是T恤,牛仔裤,青春逼人。
薛璐笑了:“你傻了是不是?”姜舟嘴里发出“啧啧”的感叹,围着她转了一圈说:“你说现在这么打扮多漂亮,多有艺术气息。怎么每天上班都搞得那么颓废。”“故意的呗,和你们这些成人在一块儿就得弄得吓人点。”薛璐回道。“你都多大了,还没成人啊!”姜舟假装惊讶。薛璐仰起头说:“我心理年龄还没长大,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