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会议室后,江怀安再次陷入无助地苦闷之中,他不甘心啊1都说京城挣钱的机会多,本想等自己在京城站住脚了,再好好谋划下一自己的宏大梦想和前程,命运捉弄人啊,这不,刚来京城闯荡几年,两手空空,又把工作弄丢了。以后日子怎么过呢?是回泗州老家,还是继续呆在京城实现继续筑梦呢?等待他的生活将会是什么样子,他难以想象,当然,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一切都将无比地艰难,可是,再难生活还得继续。本来他正为回家探望生病的父亲而着急,可是此刻他的心里,却涌出一丝丝说不出的伤感,这,恐怕只有天知道。
手机铃声的突然想起,打断了江怀安充满矛盾的思想斗争。
“谁?说!”干净利落的言语。
“怀安哥,我是大山啊!你在哪呢?你没事吧?……噢,大头哥刚打电话给我,事情都经过都给我说了,叫我找你……,怀安哥,凡事想开点,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不就是一份工作嘛,丢就丢了!你有文化,京城城这么大,还怕你怀安哥找不到事做,加油!”
大山的电话,无疑让江怀安那颗冰冷的心稍稍带来一丝暖意,“谢谢兄弟!哥好着呢,我没事。”
“要不要我去找你聊聊?”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怀安哥,我在4号楼干活呢,有事打电话给我,挂了啊!”
此刻的江怀安是多么的需要有人安慰啊,他想想自己所受得屈辱,心里陡然滋生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似乎感觉到自己四周的空气都是污浊不堪的,沉闷地让他透不过气来。他能做的,只能是一步步的忍让……再忍让,他想过择路而逃,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好好大哭一场。可是,当他想到自己的父亲,想到父亲病倒后,躺在医院里,母亲、哥哥姐姐,及家人是怎么样一种焦灼和无奈的心情啊!他是多么想第一时间飞到亲人身边,和家人一起守候在父亲的病床前,为父亲祈祷,希望他老人家早日康复,回到他一手支撑起来的家啊,为了这个家,父亲操持幸苦了一辈子,他太累了!他就像一把伞,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是多么需要这把伞,因为有了这把伞,我们才活得更自信、更踏实……
项凤英哭得双眼红肿,看着和自己生活四十多年的丈夫陡然倒下,躺在病床上,此刻她心里像被掏空了似地难受,她哽咽地说道:“你弟弟的电话打了吗?”
一旁的江怀英用纸巾不停地擦着母亲脸上的泪水。
江怀阳:“妈,这事您就不操心了,您忘哪?我爸送来医院的路上,我就打了。”
项凤英长长的叹了口气,说:“能不操心吗,怀阳啊,你弟弟不容易啊,虽然他不是我亲生的,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啊!那年,你承包村里的鱼塘,一场洪水把鱼塘全毁了,一下损失了十多万,你知道那个年头十多万可当钱用了,你弟弟二话没说,每月省吃俭用,除去生活费,他把剩下的工资全拿回来,帮家里还外债,怀阳,做人要有良心啊!”
江怀阳有点不耐烦地说:“动不动提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意思吗,我现在不是没缓过劲来嘛,等有钱了,我一定还给他!”
项凤英叹了口气说:“妈老了,说话也不管你别不爱听!你弟弟都快四十的人了,还没娶上媳妇,成个家,这孩子命苦啊!是咱老江家拖累了他……”
江怀阳:“妈,您的意思我懂!”
张粉霞端来一杯水,递到项凤英手里,“妈,您点喝水,怀阳就那倔脾气,别理他!”
“妈知道怀阳心里有怨气!”项凤英接过水,走到座椅前坐下,她喝了一口,说:“怀安一天不成家,你爸他……”
江怀阳:“妈,我不是那意思!我知道,怀安的事是我爸多年来的一块心病!”
项凤英:“知道就好呀,你爸这人心好,做事光明磊落,在咱香米园村,当了十多年的村支书,还从没跟谁红过脸。你说村里人哪个见着不敬重他,哪个不拥戴他,就连怀安的亲生父母,当年在咱村插队的时候,他们都敬着你爸三分哩!怀阳啊,你在镇里做事,大小也是个干部,结识人也多,有合适的给你弟弟介绍一个,还有你怀英,都操心着点!我们也不图有文化没文化的,城镇户口不城镇户口的,长相说得过去,能生娃就行!”
江怀英:“妈,怀安在城里呆久了,眼光高,你说的条件,他能相中吗?”
项凤英:“怀安是个孝顺孩子,妈的话,他会听的。”
江怀英:“他在京城上班,我们给他介绍了,咋见面啊!”
项凤英点了点头,“嗯,这事先搁着,等怀安回来再说,反正你们留心着!是这样,天不早了,怀阳、怀英,你们两个留下!粉霞、华中你们带着孩子回去吧,都耗在这也不是个事呀,两个孩子都还上学,家里养着这么多牲口,没人照应怎么行呢!”
江怀英:“要是爸……”
张粉霞:“妈,怀英说的是啊!”
项凤英:“怀安不是要回来了吗,回去吧,有事打电话,离城里不就个把小时路程嘛!”
江怀阳:“好了,就听妈的吧,回家都别忘了把手机开着啊!”
陈华中:“妈,大哥,那我跟大舅妈带着孩子回去了,有事打电话呀!”
项凤英摆了摆手,“走吧,走吧,路上小心呀!”
江怀阳:“怀英啊,你照顾着妈,我去送送。”
江怀安两眼发黑,无数忙碌的工人连同这些拔地而起的楼房,都一齐在他面前旋转起来,此时他再也听不到,外面世界的各种嘈杂,只是伤心地漫无目的地走着,眼中旋转着两团泪水。他怎能甘心,因为这样一种偶然的因素就被开除呢?他心里很累,很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静静,不知不觉中,他转到了2号楼施工现场,他乘坐施工电梯,上了顶楼。
江怀安刚到顶楼,只听见塔吊司机胡二愣冲着楼下大声喊道:
远看工地像天堂,近看工地像银行。
走近工地像牢房,不如回家放牛羊。
人人都说工地好,傻帽才往工地跑。
工地挣钱工地花,根本没钱寄回家。
年轻老婆娶不上,娶了老婆用不上。
生了孩子管不上,买了房子住不上。
青春洒在荒山上……
江怀安走听着听着,喊声突然停止,到窗口,扒着窗台,伸着头向上看,只听胡二愣主动向他打招呼道:“喂,江工,视察工作啊?”
“没事干,顺便上来看看。”江怀安抬头看向塔吊控制室,“二愣,我今天才发觉你一点不愣嘛,老有才了!刚来念的顺口溜是你自己编的?”
“哪呢,网上学的!”胡二愣满脸堆笑地接着说道,“我这几天上班,除了对塔吊进行例行检查外,就没事干了,你不知道我们塔吊司机最难耐的是孤独,除了对讲机里传出声音,就只有空中的云彩和飞过的鸟可以作伴了!有时候啊,想家了,就朝着家的方向望一望,想想家里的父母……”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啊!”江怀安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高空作业的确很辛苦,这是一份极其危险的工作,一定要注意安全呀!”
“瞧你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要不上来聊聊!”
“没,没……有……,”江怀安无奈地答道,“不瞒你说,我在工地上干了十几年,还真没体会过进塔吊控制室的感觉!”
“你是施工员,操心的事多!上来吧!”
江怀安笑了笑,“谢谢啊,好了,不耽搁你工作了。”
“不忙,不忙!一个人呆在上面无聊透了!你没看工地上,没几个人干活!唉,说句实话,没钱的项目不好干啊,干干停停,又拿不到工钱,着急啊……”
“谁说不是呢,一年四季在于春,这么好的时光都耽搁了。”
“哎,江工,我们工头不是通知去开会了吗?你是个项目施工员,怎么没去参加?”
“光开会,也开不出什么效益……”
“欠我们的工钱,老板没个说法?”
江怀安岔开话题,问道:“你是哪里人?”
“四川雅安!”
“哦,5·12汶川大地震的重灾区!”
“是啊,现在政府帮我们家乡建设的可好了!”
“我从电视上都看到了,还是共产党的领导的好啊!”
“哎,江工你忙不忙吗?”
“有事你就说!”
“能不能请你一件事?”
“什么请不请的,不用那么客气,说吧?”
“这两天拉肚子,我憋了半天了,能不能帮我照应着点,我去方便一下就来,这里没人不行,万一查岗……”
“嗨,我以为什么事呢,去吧,小事一桩!”
“现在才建到八九层,楼层不高,到了十几二十几层时候,上一次厕所真不方便!”
“人有三急嘛!好,我上去帮你照看一下!”江怀安手脚并用,上了垂直钢梯。
“江工小心!”
不一会功夫,江怀安就来到塔吊驾驶室。
胡二愣伸手拉了他一把,“谢谢你啊!我去去就回……”
“别憋坏喽!赶紧去!”
胡二愣机走后,江怀安坐在驾驶室内,他双手杵在操作台上,他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对眼前的景色已无暇欣赏。想起今天发生的事,他感觉自尊心受到极大地伤害,于是他把自己的脸深埋在胳膊上双臂里,忍不住伤心地流下了眼泪。
越想越窝心,不知过了多久,江怀安取下眼镜,从口袋掏出纸巾,擦干镜面,然后戴上,他俯视着京城宛如密集的电子仪器,脑子里突然滋生出疯狂的念头,满心的怨恨与不甘心让他一时失去了理智,他狠狠地冲着楼面项目部板房,暗暗诅咒道:“王世杰,你这个骗子!无赖!王八蛋!我非让你好看!”
于是,江怀安神情恍惚地离开操作室,缓慢地向塔吊吊臂走去。
就在这时,工地上干活的工人看见有人爬上了塔臂,突然惊叫起来,“不好啦!有人跳塔吊啦!”
现场干活的工人听到呼叫声一窝蜂似地围拢过来,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十几米高的吊臂。
“谁啊?”
“不是江怀安江工吗?”
“就是江工,没错!就是他!”
“……”
工地上像炸开锅一样,渐渐乱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