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英买完饭，从食堂回到了急诊大楼。
走廊里，她远远的看见大哥失魂落魄的双手抱着头，坐在医生办公室门前的椅子上。
这时，穿着一身白大褂的马明亮打开门，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江怀阳闻声，立刻起身，迎了上去，一脸焦急地问道：“马大夫，马大夫！我爸情况怎么样？”
马明亮静静地看着极度悲伤的江怀阳欲言又止。
江怀阳急了，一脸惊愕地抓住马明亮的肩膀，“马大夫！您告诉我，我爸没事的……”
马明亮柔声安慰道：“你们家属也要有思想准备……”
江怀阳眼神黯淡下来，“马大夫，您是说我爸……”
马明亮阴沉着脸，“检查报告没出来，还需要继续观察，不过……，不好说……”
“马大夫！”江怀阳单膝刚要给马明亮下跪。
马明亮急忙抓住江怀阳的手，“你，你这是做什么，起来，起来！”
“哥！”江怀英拎着盒饭疾步走来。
“去忙吧，我还有个会，有事我会及时通知你……”马明亮说完，走了。
江怀阳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这咋办啊？”
江怀英俯身蹲下，看着江怀阳被泪水打湿的脸庞，一下子抱住江怀阳，伏在他肩头痛哭失声，“哥，马医生都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我爸……”
江怀阳以同样的拥抱表达安慰，他搀起江怀英，“爸没事……”
细雨中的2号楼前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王世杰在郝经理、张主任等人的簇拥下，挤进了人群当中，他们似乎还没有从刚才会议室里的那场唇枪舌战的争吵中缓过神来，等待他们的却是更大的一场暴风雨。两个人此刻焦急的脸上分不清是流得是泪水，还是雨水。
“啊，他要跳啦！”
“大家赶快救人……”
江怀安听到吊臂下工友们的惊叫声，便低头往下看，是黑压压一片驻足翘首的围观人群。
“江工，千万不要冲动啊，有困难说出来，大伙都可以帮你!”
“有困难我们不怕，只要生命还在，一切还能再来。”
挤在人群中胡二愣拉起嗓门叫道：“江工啊！我们都是为了你好，活着就有希望……”
此时的江怀安抱着‘士可杀，不可辱’的信念，失态地歇斯底里了，“我哭过、我喊过、我闹过、我骂过，我也努力过，有用吗？”
胡二愣急得满头大汗，“江工，都是二愣害了你呀！你要闪失，你叫二愣咋见人……”
工地院墙内外，人声嘈杂，路人纷纷驻足，翘着脖子仰望。
就在这个时候，王世杰像列冒着蒸汽的火车头，冲到人群的最尖端，他抬头看见塔臂上站着的江怀安，激灵灵打个冷战，下意思的倒退几步，他急忙找来喇叭苦苦哀求道：“江工，我求求你赶快下来吧！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有话下来好好说，不就那点工钱吗，你下来我立马给你全结了！”
“老板，你这是作孽呀！怎么克扣人家工钱不给哩！”
“你TM真不是人，早知你是这样一个人，鬼才会在你的工地上做事……”
“老子不干了！”
“对，老子也不干了！”
“……”
工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声讨王世杰。
人群中的王世杰被雨水淋得像只落汤鸡，呆呆地站着发愣，脸部表情起伏不定，身体微微发颤……
江怀英撅着嘴，“气死我了！关键时候竟然不接手机……”
江怀阳神情古怪地看着江怀英，含着命令的声音问道：“怎么，怀安的手机打不通？”
江怀英扁了扁嘴唇，气愤地说：“我把手机打烂了，手机通着，他就不接！哥，你说一个人进城久了，都会变得没有人情味，抚养他这么多年，竟然六亲不认！”
江怀阳长叹一口气，说：“什么亲不亲的，人家本来和我们就没一点血缘关系……”
江怀英苦笑一下，“天底下有这么忘恩负义的人吗，难道就因为不是他亲生父亲？养他几十年，没有血缘关系就不该回来看看老人吗？良心都给狗吃了，就这我妈还护短，成天说他这好那好，事实不是摆在这了吗？”
江怀阳拉着个脸，“这个畜生！我爸要是有啥闪失，非到他单位找他领导，看他以后怎么做人。”
江怀英气得牙咬得咯咯直响，“哥，我支持你！我爸要是有三长两短，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他！”
阴冷的天空下，江怀安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生死一念间。
一种强烈的恐惧感猛然袭来，江怀安展开双臂，压抑得失声仰天尖叫。
“爸……，儿子不孝啊！”手机从手中脱落。
凄凉地尖叫声，撕裂了阴森森的云层，雨“哗哗”下了起来。
手机在空中翻腾着。
“呼……”
“……啊！”
“……呼……”
“啊……”
之后，就听到围观的工人的尖叫声，最后是手机撞击地面碎裂的声音，定格在围观人群的意识里，是手机粉身碎骨的画面。
短暂的平静之后，现场再次混乱起来，有好事的工人发出了凄厉尖叫，“快救人啊！”
工友们陆陆续续地忙碌地把能用的棉被从宿舍区抱了出来，在江怀安可能摔落的地方，铺了足足一人多高。
一辆救护车猛地停下，打开车门上跳下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
吴国平领三刀和瘦猴就在这一片兵荒马乱中杀了出来。
瘦猴振臂高呼，“怀安哥，我是瘦猴……”
中年警察上前拦阻三人，厉声喝道：“挤什么，挤什么？平时看你个个卯足了劲干活，一看有人自杀就亢奋了？”
吴国平心乱如麻，“人命关天啊！警察大哥，他不能有任何闪失……”
三刀接过话茬儿，指着吊臂上的江怀安，心急如焚地说：“警察大哥，求求你救救他，他是我哥！”
警察不屑地撇撇嘴，“是你亲哥？”
三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是我老乡……”
瘦猴抹着脸上的雨水，悲恸地喊道：“警察大哥，我们老家是一个村的，求求你们赶紧救救他！”
吴国平板着脸纠正：“不，我们是兄弟！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警察表情严肃地说：“口口声声说他是你们兄弟，发生这么大的事，事前一点都不知道？”
三人语塞无法作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