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猴冲动地往前挤,被警察阻拦。
瘦猴急了,“你拦着我干嘛啊?我们是兄弟,不能见死不救啊!”
警察生硬地说:“你们说是兄弟就是兄弟哪?”
吴国平:“他叫江怀安,!我叫吴国平,外号‘大头’,安全员!”
三刀:“三十八岁,未婚!我叫王金虎,外号‘三刀’,钢筋工!”
瘦猴:“我叫高磊,外号‘瘦猴’,瓦工!”
三刀:“泗州市人,家住清江浦区草滩镇香米园村……”
瘦猴:“大学文化!”
吴国平:“他原来是我们老家泗州市一家国有建筑企业施工员,后来单位改制,下岗了!来京城不到五年,是我们这个项目的施工员……”
就在这时,王世杰神色慌张地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溜到警察身边,低声恳求道:“警察同志,我叫王世杰,是这个项目的经理,他们的确是他同乡,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瘦猴恨得牙根痒痒,却拿他没一丝办法,愤怒地叫喊道:“你作证个屁!我告诉你,姓王的!怀安哥要是有啥闪失,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警察厉声喝道:“别插嘴!”
王世杰一脸愕然,他没有把瘦猴的话放在心上,并不解释,而是可劲儿对警察说道:“他们三个说的句句是实话呀!我保证……”
“我们老板说的是呀,叫他们上去吧,警察同志,我也可以保证,他们的确是乡里乡亲……”郝经理连打了两个喷嚏。
警察目光冷峻地瞅着王世杰,阴沉着脸,“保证?早知今日悔不当初!你一屁股屎还没揩干净呐!听说群众说江怀安父亲病危,你身为项目负责人,连最起码的同情心都没有,如果把欠人家的工钱给结了,他不但感谢你,也就不会发生现在这档子事了!”
王世杰脸色苍白,说话吞吞吐吐,“是是是,教育的是,我改,一定改……”
一个高个子警察走近,“行了行了!人命关天,还在这扯淡……现在情况还不明朗,你们都上去太乱,找个关系最近的,又会做思想工作的上去帮忙劝劝,开导开导……”警察虽然有些不满,却似乎无法拒绝眼前几个年轻人。
三刀,瘦猴不约而同地看向吴国平。
“……好……我去……,”吴国平极力掩饰紧张,转身对三刀,瘦猴说,“你们去一个人到话吧,这里太吵,说话听不清楚……,赶紧给怀阳大哥打个电话,记住,电话里千万别提这事,要不然家里更是乱成一锅粥……”
瘦猴急得头上直冒汗,“大头哥,那我怎么说啊?”
吴国平:“……你猪脑子啊……”
“笨蛋!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在这盯着,我去!”三刀说完,转身就走。
吴国平站在塔吊驾驶室里,苦口婆心,好话说尽,怎么劝说江怀安,他还是无动于衷,一直冷冰冰的,爱理不理的。这种冷到骨子里头的自傲,从小到大,他都认为自己做什么决定都是对的。
吴国平实在没辙,缓缓向走出控制室,欲爬上塔臂,“兄弟,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如果你认为死能解决问题,老哥陪你一起死……”
江怀安瞅了吴国平一眼,揣摩他的意图,“你想干嘛?不要过来啊!你再靠前一步,我就跳啦!”
“跳吧!”大头站在驾驶室外的吊臂上,距离江怀安只有几米远,“你要死了,我还有什么脸救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是我,我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吴国平说话有点糙,“别忘了,是我带你来的京城,你说你死了跟我有没有关系呢?看到下面警察没有,如果你死了,我肯定也要受牵连,再说我也没脸再回香米园村了!我的好兄弟啊,大哥现在特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可你别忘了,你万一有个闪失,大妈咋办?你想想他们一辈子为了拉扯你们姊妹三个,起早贪黑,含辛茹苦……”吴国平平复一下心情,接着又说,“大爷大妈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成人,为了供你上大学,家里省吃俭用,把家里房梁抽下来都卖掉了,好不容把你盼出头了,这你都忘了吗?可你到好,一遇到点挫折就寻死寻活的,你还是个男人吗?你对得起大爷大娘这么多年对你的养育之恩吗?你手捂良心好好想想,老人这辈子为了你容易吗?”
“爸死了,我连他老人家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我感到很愧疚……”江怀安说到这儿,像被什么哽住了喉咙,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你无需为大爷的病倒感到愧疚,应该愧疚的,是你不知改变的傲慢和倔强!你认为死能一了百了,有种你就跳呀!今天你真从这儿跳下去了,下面那么多人,我敢保证没人会同情你,他们更加的鄙视你!如果你死了,你以为家人会哭天喊地大老远从泗洲老家跑来京城给你收尸吗?呸!做梦!告诉你!他们不会……”
“别说啦!”江怀安感到脑子要爆裂似地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道,“我这都个快死的人了,还逼我干嘛呀!你不知道……我心里是多么的苦,生不如死啊!”
“没有人逼你去死,兄弟啊,你要知道,生命属于自己只有一次啊!要知道天下最不易跨越的难关,其实在自己的心里。你不要沉不住气呀!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好好日子还在后面呢?日子还长着呐,没必要杞人忧天、患得患失,你要明白天生我才必有用!努力了,你就无悔青春!再说人活着就得往前走,不管遇上多少难事,能在世上挨,也不要在土里埋!”
“别安慰我了,我啥都懂……”江怀安哭丧着脸,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想想自己走过来的路,最大悲哀莫过于成长,让他哭得不再彻底,笑不再纯粹。
吴国平故意夸张地说:“兄弟,其实哥心里清楚,在咱兄弟几个当中,你比我们行,有抱负、有梦想,记住,有梦就有希望!想当年,我也想考大学,可是家里供不起,没那条件,人啊,不能比,你看我累得苦逼活着,压力大的都秃顶了,兄弟呀,这都是命!你现在吃点苦,受点委屈,也只是暂时的,你要明白,你福享够了,罪还没受够呢!一个真正坚强的人,坚强的不是嘴,而是内心啊!兄弟,好事坏事,终归都成往事,你只有学会放弃,学会放下,学会遗忘,才可能拥有更美好的生活!”
“活了快四十年了,到现在我才总算活明白,以前总天真的认为无论有钱没钱,每个人都差不多,都要吃饭睡觉,现在才知道同样是人,但差别实在太大了,王世杰凭啥那么嚣张,不就是手里有几个臭钱吗?”
“知道就好啊!大爷住院生死未卜,你这样闹,又是何苦呢?兄弟啊,不要再去多想了,你是男人,你有双手,人家有钱,你为什么挣不来钱呢!”
“心不甘啦!”江怀安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哽咽地说,“如果没有明天,如果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值得做的事情,爱自己爱的人,那么就算活到今天,那也是值得的!如果还有明天的话,我还是那个不耻于谈理想,喜欢挑战,喜欢改变的江怀安!”
“好,有个性!这就对了,哥支持你!男人要扛得起事,我的好兄弟,把眼泪咽下去,男儿有泪不轻弹!”
江怀安愣愣地看着吴国平,冷笑两声问道:“你不是要陪我一起死吗?”
吴国平悲恸道:“如果保家卫国,搁在战场上,老哥陪兄弟一起杀死战场,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日死……,难道,你为这点事,就让我现在去跟你死,不值!兄弟,记住,你可以哭,可以恨,但是不可以不坚强!”
相视一笑,凝固的空气缓缓融化。
江怀安把目光转向了下面,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心底一声叹息,他忍不住疯笑起来。
“哈哈……”
江怀阳拍着脑袋,惊叫起来,“对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江怀英惊诧地问道:“你说谁呀?”
“怀安大学同学---冯俊峰!听爸妈说他俩的关系不是好吗,问问他不就知道怀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哥,听说姓冯这个人在什么广播电台工作,我们又没见过面,能理咱们吗?这些人眼光肯定高得很哩!”
“万一怀安……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就是市委书记,我也得打电话找他问问,毕竟他和怀安是大学同学,又是么多的朋……”
手机铃声响起,手机在江怀阳口袋里震动着。
“哥,你的电话响了!”
“哦!”江怀阳拿出手机,一瞅显示的是010开头的京城固定电话号码,他愣了一下,心想京城打来的,肯定是江怀安的电话。
“谁的电话?”
“怀安这小子电话来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他!”刚接通电话,电话里就传出急促的声音,“怀阳大哥,我是三刀---王金虎啊!”
江怀阳看了看江怀英,控制了一下情绪,“哦,是三刀啊,怎么你也在京城?”
三刀:“是啊,我跟大头哥来京城的!”
江怀阳“哦”了一声,“我们家怀安也在京城,你见着他了吗?”
电话里三刀愣了愣,说道:“说来……话长……”
江怀阳:“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有啥事慢慢说,不急!”
“怀安哥……他……”
“哥听着呢,怀安他怎么了?”
“怀安哥他听说江大爷病危,一时想不开,就爬上工地塔吊……”
江怀阳脸色一冷,急不可待地问道:“怎么会这样啊,现在情况怎么样呀?”
“警察,120都来了,大头哥上去了,正在劝怀安呢,放心吧,怀安哥是见过大世面的,有文化,肯定会想通的,应该不会有事的!”
江怀阳急了,“为啥跳楼啊?”
“唉,一句话两句话,电话里说不清楚!”
“那好,我也不多问了,怀安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三刀,把我弄都靠糊涂了,你们几个怎么会跟怀安在一起呢?”
“怀安哥不让我们说,到这个时候了,我还是实话告诉你吧!怀安哥下岗了,他甚怕你们担心,叫我们一直瞒着不说……”
“……下岗?什么时候的事?”
“是,反正好几年了!”
“这么大的事情,家里人没人听他说过,这怀安……”
“大哥,这你们也不要怪他,怀安哥也挺难的,你们要理解,再说下岗也不是他好意想这样……,记得有一年,我们回老家过年,怀安哥非叫大头哥带他来京城……”三刀想起了大头哥交待的话,他不好解释太多。
“你们一起还有谁?”
“我,大头,还有瘦猴。”
江怀阳点点头,“我知道了,有你们兄弟几个在,我也就放心了,毕竟你们从小一起玩到大,帮我好好劝劝他,哥谢谢你们啦!!你告诉怀安,咱爸恢复的很好,没什么大碍,叫他不要担心,想开点,千万不能做傻事呀!”
“大哥,你是说大爷的病好了?”
“嗯,没大碍!”
“那我就放心了,我去给怀安哥说!大哥,你们也别责怪怀安哥,他的确挺不容易的。”
“不多说了,长途天话挺贵的,你抓紧去看看!”
“我们会照顾好怀安哥的,想办法让他尽快回家,放心吧大哥!那我挂哪!”
江怀阳再三叮嘱道:“有啥事,立马给我打电话……”
话没说完,三刀的电话已经挂断了。江怀阳动作迟缓地装起手机,觉得身子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浑身没有一点力气,等他从惊诧和震惊中回过神来,见妹妹站在他面前,立马恢复了正常状态,表情冷漠地道:“走,回去吧,别让妈等急了!”
江怀英看着江怀阳有色有些不对劲,急忙问道:“哥,怀安没事吧?”
江怀阳摇头苦笑,他刚走了几步,身子一晃,顿感头昏目眩。
江怀英见状,急忙上前扶住江怀阳,“怎么了?哥,你别吓我呀!”
“老毛病---贫血!我没事的。”
快到病房了时候,江怀阳兄妹俩见母亲趴着病房玻璃在哭。
江怀英赶紧走近,扶着母亲,迫不及待地问:“妈,爸怎么了?”
“马大夫刚才来过,说你爸他……”正说着,项凤英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三刀离开话吧时,雨渐渐下小了。
他一滑一踏地跑向2号楼,一路上,他的心怦怦直跳,甚怕江怀安出啥事,他来不及多想,突然停了下来,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手机上输着短信。
手机上内容:江大爷度过危险期,身体恢复得很好。
此刻手机时间显示:PM16:18
三刀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发送键。
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接收信息者的名字—吴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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