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如针眼的孔洞则插入金针,金针向里一端有毒,遇热则散,外面被堵住后,毒气会向里走。如此,里面站着的无论是何宵小,没有解药,三日后都必死无疑。
这些罗溪玉自然不知道,只是看到葛老和厉护卫的举动有点不安。之前听了那些人肉论,又暴露了容貌,虽然她不是故意的,但过后也觉害怕,再见几人小心的样子,她看着房间更觉得怕起来。
众人按照圣主所说,很快找到了大大小小的孔洞,将其全部堵死后,又一连检查三遍确认无遗漏,这才收拾好,出了房间,让圣主早些躺下休息。
罗溪玉关上门后,便端来米糊糊给圣主。圣主确实是饿了,早上吃了半块薄饼,中午只喝了两碗水。
这么一碗刚泡好,香喷喷加了酥糖的米糊,很快被吃得见底。吃完后,圣主坐在那里,面色已经有些疲惫。
拿走空碗,罗溪玉转身给他展开被子,想先伺候他躺下,但他却坐在床榻旁纹丝不动,只是目光有些固执地盯着她。
明明之前对她还有股不爽,既拉脸又甩袍子的,但此时他竟像是消了气一样,破天荒地放缓语气道:“一起吧……”
也不知是何时给他养成的习惯,不仅要陪吃,陪行,还要陪睡。明明被占尽便宜,但罗溪玉反而觉得心里一喜,轻轻松了口气,心道:他不气了就好。
想想还真是那句俗掉牙的话可以形容这心情了:他若安好,便是晴天……
呕——
这些日子真是被吓怕了,她稳了稳心神,觉得像她这样的弱女子,多走几步路都喘,在这些江湖人面前晃,真是太危险。这绝对不是靠什么努力就能成事保命的,被人杀掉便罢了,怕的是连死都不能死,被人糟蹋,身体再被切成片拿着蘸盐巴吃……想想真是作呕。
罗溪玉安抚了圣主,便飞快地进了屏风换衣服,顺便也用帕子沾点水擦拭了下身体,边擦边想:自己肯定要伺候好这位,尽量巴结好这位龟毛圣主,只要讨他欢心,待在他身边,那就应该是最安全的。
以前她还想过要逃一逃,但是这段时间她想清楚了,走哪儿跟谁那都是缘分,她现在就只有跟着龟毛圣主才是最好的出路。在她心里,这位可比那些什么江湖人靠谱得多,虽然各种龟毛有时也让人忍无可忍,但至少他不吃人肉,不养些恶心的虫子,没有猥琐眼神及张口闭口都是炫耀自己的往事。更重要的是,跟着他,就算伺候着也安心舒坦,离开反而要害怕,却不知道得了什么病,明明那么臭的脾气,龟毛得惹人厌,可她却只想待在他身边。
那人正在外面等着呢,她没来得及多想,便匆匆换上了白绸衣,这才出了屏风。果然如她所料,龟毛圣主还坐在床榻上没有睡,似乎在等她。
早先,这种时候,罗溪玉脸还有点红,多少还有点害羞。但现在她早就习惯成自然,走过去顺手便调整了下枕头的方向,然后先爬上去,半躺着,再拉了拉他的手臂轻声道:“圣主,几天都没睡了,先睡一会儿吧,外面有厉护卫守着呢……”
她这么一轻声好意地邀请,原本眼里还有些熬夜留下的红血丝、坐得挺直的圣主,这才动了动,随即一转过身,便将眼前清香怡人的如玉美人搂在怀里,就势躺下。
两人这时候都很舒服,虽然一句话都没有,却是最温馨的时刻。
果然没过多久,圣主就睡着了,毕竟这些日子太辛苦,刚才又为了她,给了那些人下马威。她又不是傻的,别人不明说出来她就不知道,眼里心里都清清楚楚的,心想:是谁说邪教的人都无情的?罗溪玉怜惜地给他理了理鬂角的发,发现头发里都有沙子,忙用手帕接了。
收好了帕子,没过一会儿,她也迷糊地睡着了。
而此时,离得远的一间屋子内,身着宝蓝衣服的男子一巴掌甩到了素衣女子脸上,打得素衣女子的脸上现出了血丝。他面色狰狞地道:“是谁让你摘那女人帽子的?贱人!谁给你的这个胆子?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惹了什么麻烦?啊?我的计划全让你打乱了!”
宝蓝衣着的男子咬牙切齿地看着素衣女子那张脸,半晌冷笑道:“不老实?若再有下一次,哼,我就把你……”
第二日,葛老正宝贝似的拿过来两个水灵灵的香瓜,黄澄澄的,看着就让人觉得有食欲。此时,罗溪玉正在“棺材”里整理一些杂物。里面还有不少晒得半点水分都没有的干菜,难道要扔了吗?当然不行,这里食材金贵,浪费太可惜。
她准备将干菜切一切,然后泡上水,到时捞出来,撒点盐和小调料,做个鲜脆小咸菜或拌凉菜什么的,就着馒头吃也很可口。
她刚翻动着盆呢,一转头就闻到水果香味儿了。见到香瓜时,罗溪玉不由得惊喜,随即笑逐颜开地接过问道:“葛老,你真厉害,哪里弄来的香瓜啊?”在这鸟不拉屎的大沙漠里,水果香瓜简直比金子还金贵呢。
葛老听到厉害两字,不由得翘了翘胡子,端了架子道:“这有什么难的?多给几锭金子罢了,倒是那丁掌柜好手段,连这等西域的果子都能带进沙漠。可惜,只能带这种瓜和一些厚皮酸果子。好了好了,快给圣主拿去吧。”
罗溪玉此时可比葛老还高兴——圣主已经几日没补充维生素了,再这么下去又要脸黑皮皱,好不容易才养得稍微白点,却被这趟沙漠之行又毁了一半。
她刚才正翻着“棺材”打干菜的主意呢,这转眼就有了香瓜,于是她忙用衣裙小心兜着,随口又问道:“只有两个吗,要不要多买几个备着啊?”
一听这话,葛老就开始吹胡子瞪眼起来,当即就训道:“多买几个?你知不知道这一个瓜要多少锭金子?还敢开口多要几个?现在就是有钱也买不着了,就剩最后两个,多一个也没有,去吧去吧……”
罗溪玉被训得讪讪的,转身走老远还听到葛老在后面不满地嘀咕着:“……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丫头片子,当金子是大风刮来的?哪那么容易的。再多吃几个瓜,一箱金子就没了……”葛老抠门的毛病一提金子就犯,除了医生职业的一把好手,还是管财的一把好手。
罗溪玉真想自打嘴巴啊,又不是自己吃,管那么宽,让你嘴贱!
惹完祸她只得窘迫地打开门,回身小心地关上。
屋里圣主正在练功——这些日子虽在沙漠中,这练功时间却是风沙不误。没办法,不练的话,他体内胎毒随时都可能逆脉而上,所以无论如何,每日的功课必不可少。
于是,罗溪玉轻手轻脚地走到桌边,先看了看放在椅子上正在睡觉的宝儿。
一打开襁褓,她便见他又大又亮的两只黑眼睛正四处看呢,小脸因为刚睡醒红扑扑的,见到罗溪玉就咧嘴开心地笑,那笑容真能暧到人心里去。罗溪玉亲了亲他的小脸蛋,滑嘟嘟、嫩乎乎的,接着又开心地摇了摇他伸出来的小手,一根根小小细细的还没她的拇指大。他还用力地整只手抓着她的食指,许久都不放,笑得见嘴不见牙。
她正与他兴致勃勃地玩呢,一回头就看到圣主那本来平静,此时却不知为何突然沉下来的脸,眼睛里又开始飙飞刀瞪人了。虽然罗溪玉早已习惯,但是当初见到他时印象太深刻,如今冷不丁看到还是会哆嗦一下。
这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看看宝儿刚睡醒的天使脸,再看看他那让人直想哆嗦的恶魔脸,罗溪玉当即就反省起来:昨天是不是鬼迷心窍了?怎么会被这个男人感动得要命?绝对是眼睛有问题的节奏啊!于是,她立即就把昨天的心里话给收了回来,又放回心里揣好了。
这种动不动就冲人龟毛甩脸子、火大脾气又差的男人,好在哪里啊?这就是个自闭的社交障碍男啊,屌丝啊,谁理他啊,还伺候呢。
作吧,作吧,我早晚得把他调教好!怎么也得让他知道好歹不是,总得分得清里外关系,让他晓得对待自己人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才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不留情,绝不能把枪口对错。
不过,这事儿还得慢慢来,急不得,那谁谁不是说过吗,等待的果实才会甜美。他改变的空间还很大,有的是时间慢慢磨,哼哼。
罗溪玉愤愤地给宝儿将手掖好,这才拿过桌上盘子里摆着的香瓜走了过去,微微不满地瞅了他一眼。大概是那眼神有了那么一点点挑衅和反抗,圣主顿时将眼睛眯了起来,本来就阴森森了,此时眯小了,压力更盛,更让人胆战。
而罗溪玉的优点就是识时务,刚刚还不满来着,圣主一变脸,她脸上立即就露出一个笑容,上前讨好地把香瓜拿到圣主床榻前,声音轻柔得要多甜有多甜,道:“圣主吃点水果!葛老刚送来的香瓜,听说是骆驼从西域那边带过来的,不知怎么保存的,居然皮都没皱,新鲜得很。圣主先尝一小块吧,吃吃看这瓜甜不甜?”
说完,她便将熟透了、清脆的香瓜掰开一块,顿时溢满整屋子的瓜香味儿,特别好闻。
以前圣主不吃水果,尤其是酸的,后来被她扳了些,能吃一点甜味的。大概是这瓜味儿好,或者被罗溪玉说得有食欲了,他倒是在瓜瓣上看了一眼。
哦,这就是有兴趣了……
罗溪玉急忙用干净的切果子的匕首切下一小块,然后拿手喂给他。
圣主就这臭毛病,喜欢的东西会自己动手,不喜欢的,除非她硬凑到嘴边,否则他是绝不吃的,连口都懒得张。
以前葛老和厉护卫伺候时,圣主不吃的东西,他们哪敢硬喂啊,否则他下次连桌子都不上了。可自从罗溪玉来之后,葛老以每月多涨十两银子让圣主多长点肉为由,才让她生生磨出了这一招。别说这招还挺好用,有时硬送到嘴边央求着再吃一口,再吃一口,他确实会多吃两口。
虽然他是皱着眉的,拿眼神警告她,这是最后一次。
这次吃了,谁还管下次啊,她边笑边撇嘴。
看着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个瓜送到嘴边还皱眉的样子,罗溪玉心里哼哼两声。有时她是来气的,但有的时候吧,又会觉得如果龟毛圣主不这么龟毛,那她就好像没有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的意义了,下次又会更卖力地伺候,真是天生的奴性,她都唾弃自己!好说歹说,圣主吃了两口就闭了嘴,对这瓜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难道不好吃?明明很香啊!罗溪玉切了点尝了下,嗯很甜,瓜瓤很面,还不错,唯一不好的就是皮有些没味,可能是运来时在水里泡着的原因。见他确实不吃了,她只得作罢。
剩下的一半香瓜,罗溪玉就顺手用勺子去了瓜子,然后刮着里面的甜瓤喂宝儿。圣主不要的东西,宝儿都喜欢,而且吃得特别欢快,这瓜也不例外。此时宝儿一眨不眨地盯着罗溪玉手上的动作,他特别聪明,罗溪玉胳膊一动,他就立即张开小嘴等着勺子往他嘴里抹。
结果圣主这个眼馋包,只许他不吃,不许别人吃的毛病又犯了,看得眼睛都快挂冰霜了。
罗溪玉只得叹了口气解释道:“宝儿没有牙,皮他咬不动,只有这样才能吃。不过这瓤还挺甜的,要不圣主再吃两口?”
她这么一说,他竟然立即嗯了一声,坐直了等着她过来喂。
这都是惯出来的!
罗溪玉哭笑不得地把宝儿抱在床边,然后先喂这个大的,用勺子刮一半黄瓤给他,轻声问道:“怎么样?甜吗?”
圣主正襟危坐,舌头卷了卷绵软的瓜瓤,然后点头,“嗯,比刚才的甜,把里面瓜子去掉,继续……”
瓜里好的甜的部分都喂给了圣主,剩下的边边角角才能给宝儿喂一两口,看着他的小嘴张得那么可怜,罗溪玉都心疼了,顶着圣主不悦的目光,才多喂了宝儿两口。
刚才他还不吃呢,这转眼之间两个瓜都被吃掉了,只剩下干干净净的两片瓜壳。
不舍得扔,罗溪玉只好嚼巴嚼巴咽了,这个地方,能有片瓜皮吃也不错,好歹有个瓜味儿,心酸……
收拾好东西,在圣主卸磨杀驴、喂完就撵的不耐烦地挥手下,罗溪玉抱着自己伸胳膊玩的宝儿出来了。葛老立即便走了过来,急忙问道:“圣主吃了吗?吃了几口?”
罗溪玉都不想说话地指了指盘子里的两个瓜蒂。
葛老不由得一瞪眼,“怎么只剩两个瓜蒂?不会都让你吃了吧?”
“都是圣主吃的!”罗溪玉咬字道,她只吃了两个瓜皮好不好……
“两个都吃了?”葛老明显还不信。
“除了瓜子和瓜皮,其他都吃了……”不信你去问圣主吧。
葛老看了看罗溪玉的表情,再看看盘子,顿时老怀欣慰,比自己吃了还高兴。
罗溪玉在旁边看着,觉得眼前这个老头挺窝心的——他对圣主当真是一心一意,比对亲孙还亲,衣食住行不仅要一一操心,一口吃的都要过问,忙得团团转却从不叫苦。
可是,葛老不像厉护卫那个年纪身强体壮耐操练,一路颠簸起来也够老人受的了,还要管这管那。
看他似乎还想问什么,罗溪玉都不必他说出口,便直接笑道:“葛老,圣主说香瓜很好吃呢……”
“好吃就好,好吃就好!可惜只剩两个了,否则无论多少银子,我都要多买点……”葛老一边高兴一边连连叹气。
罗溪玉无语地微微翻了个白眼:之前还吹胡子瞪眼说贵呢,这人啊,变化怎么就这么快呢!
随即,她将盘子放到一边,移开视线扫了眼外面。此时石洞里有四人在门边打坐,加上厉护卫,里外始终留八人在守门,这般严密,连个苍蝇都飞不进。
罗溪玉打量一阵,正准备进“棺材”里拿她用调料腌制的咸菜,一会儿好拿来就馒头吃,干菜也多弄点,可以分给厉护卫和十二剑。
一弯腰,她便见门口走来了人,竟然是穿着宝蓝短衣的丁掌柜,及旁边一个端着肉盘的伙计。三娘子也随行在侧,只是目光有些木然,两颊的疤痕似乎颜色更深了些,明显能看出有红肿的痕迹。
罗溪玉吃够亏了,自己之前莫名其妙地掉帽子,说不定就是这位掌柜动的手脚,加上三娘那吓人的眼神,罗溪玉脚下一转躲到了“棺材”后面。
丁掌柜一反之前的冷淡,此时正满面笑容地与门口的黑袍人道:“哎,兄弟兄弟,我这店里刚到的牛肉,挑着嫩的部分煮切了,给你们先送来尝尝鲜。这回拿来的牛肉是真不错,我家三娘弄的肉酱那是一绝,牛肉蘸着肉酱吃,简直是人间美味,要不要尝尝……”
他边说着眼尾边往洞里瞅,在看到葛老时,顿时伸手热情地打招呼,“哎,老前辈,你们还没吃饭吧?我才切了两盘牛肉,端过来给你们尝尝?之前多有得罪,希望教主与前辈不要放在心上啊,我这人就是……”
葛老走过去后,罗溪玉就掀开板子钻进了“棺材”里,门一关,一句半句有些听不太清楚,只隐约听得那丁掌柜一个劲儿赔笑,时不时还有试探的话传来——从哪儿来?要到哪里去,是西域哪个教派等等……
不知葛老用什么话打发了,总之那两盘肉葛老倒没拒绝地端了进来。罗溪玉现在一看见肉就想起之前那半面瘤老头的话,真是硌硬得要死啊。
偏偏葛老当着她的面,把肉看了看,闻了闻,又拿金针在每一块上试来试去。说实话,无论是医毒双绝的葛老,还是从小食毒物的圣主与一众十二剑,一般的毒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几口水而已,便是遇上剧毒都死不了。葛老也是因出门在外,小心无大错罢了,试完后才点点头,“不是人肉,行了,白给的,送上门来不要是傻子,厉护卫拿下去给十二剑分分吧。”回头见罗溪玉探出头,他又随口道:“圣主不喜牛肉,你要吃就夹两块……”
还没说完,罗溪玉就跑到一边呕了起来……
众十二剑视若无睹地一人分了手指厚的两三片,吃得狼吞虎咽。
罗溪玉见丁掌柜一行人走远了,这才钻出“棺材”将浸泡好的咸菜倒进盘子,并将干了层底的芝麻油挖出指甲大的一小块,和着水给拌了,忍不住问不远处摆弄金针的葛老。
她支吾着好奇地问道:“葛老,你不好奇三娘子吗?刚才她的脸上好像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