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出去将大夫请了进来,大夫为冷琰诊治着,柳儿出去对今天看到这些的小厮交代了一番。
“大夫,他怎么样?”我问道。
大夫是个大约四十岁的女人,身上满是馥郁的药香,让我想起穆呆子,他身上也是这样的香气,很让人安心。啊,我在想什么呢,我都有彦月了,我摇了摇头,企图晃走那些想法。
她弱弱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唉,老身不敢瞒南宫小姐,这公子的不是病,是毒。腿上老身倒是可以治,这毒只怕绝非一般,非老身所能及。”说完又瞄了一眼,我难道是老虎吗?
我一听,心凉了半截,这可如何是好。我虽讨厌冷琰,但是可从没想过他会有一天伤得如此之重,我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堵得慌。
大夫帮他处理了伤口,开了药便走了,接着柳儿随她去取药,只留下我和冷琰两人。气氛真是降到了零点,我们谁也不知该说什么,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完全失去往日折腾他的从容。
“你别动,再动还点你”,说着,我解了他的穴道“你知道自己中的什么毒对不对?”我问,他点点头。
我欣喜万分,“快说,或许会有救。”
他苦笑,第一次轻轻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此时微微颤着,和彦月的一般凉凉的。“不会的,此毒无药可解。”无药可解么……
“不会的,你有听过妙手医仙穆流云么,他是我的朋友,他一定会救你的。”我坚定地说。“一会我就去派人打听他的下落。”
他眼中突然出现一丝希望,转瞬又消失了,慢慢抽出手,“传闻穆神医飘忽不定,你要哪里去找。”
这时柳儿急急地跑进来,“小姐,上父让人吩咐下来,说是董公子到了。”
冷琰居然挣扎着要起身,“冷琰作为小厮要去迎接。”
他起身了一点,就被我推倒,“神经病啊,好好呆着,我去就行。”说着我又把他点上了,我发现这男人跟我们家月亮不一样,对他就得用强,他才会老实。
“柳儿,差人去把清妍唤来,我就不相信他舍得他的亲哥哥伤成这样了还出去。”安置好了冷琰、清妍,我和柳儿匆匆换了衣服赶去。我真是佩服南宫家的实力,居然董宣玉还没有到,我才知道原来上父通知的时候他们才在城郊。
“阿姐,你来啦。”阿媚看到我就急急走来,拉住我的手。这小丫头总是爱憎分明,她要是喜欢你便恨不得时时缠着你,她要是讨厌起你来,便理都不会理你。
“怎么不见母亲?”我环顾了下,上父已经悠然自得地坐在上座,彦月站在他身侧,却并未身着我挑的那件衣裳,反而只是一件随意的袍子,单薄的很。
“娘亲上朝去了,快过来吧,大家都在等你呢。”说着拉我到了上父身边。
“这么迟,羽君这么教女儿的么?”上父还未说话,焕君便坐在一旁开了口。他如今正是春风得意,但未免有些太过招摇。
“那这南宫府又是怎么教夫侍的,上父还未开口,哪有侧君说话的份。”我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焕君碍于自己的确先了上父一步,越俎代庖理亏地闭了嘴。
我故意不看彦月,“上父,妩儿来迟了。”上父瞥了我一眼,冷冷地点了点头。
一位被一名俊秀小厮扶着约四十岁的精明妇人,那个小厮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戴面纱,但长得的确清秀可人。那妇人头发被精细地盘着,净是些昂贵的首饰,眉毛细而上挑,眼中闪烁着精明狠厉的光。
她见到上父,立刻眉开眼笑。“凝霜,这些年过得不错吧。”那神情活脱脱一个王熙凤。上父微一点头,淡淡地表示自己有听到。
“宣玉怎么还不进来”,说着这个聒噪的女人回过头去张望着。不是消息说来的是董宣玉和他一个好友么,虽然我猜测并希望是穆呆子,看来结果居然是他的表嫂何姑。
董宣玉依旧一身红衣,带着面纱遮住了眼眸下的肌肤,妖媚从容地从车中下来。
“表嫂何必催促,宣玉心中念着南宫小姐,自是要进来的。”果真董宣玉经典台词,我偷瞄彦月,对此表示压力很大。他愣愣地看着远处的一簇野花,仿佛身边什么事也未发生。
董宣玉懒散行进,漫不经心地扫视众人,却在看到我的瞬间眼光恶狠狠地挖来。好一阵,他才眉目流波地看着上父:“想必这便是凝霜皇子吧,宣玉见过六皇子。”不卑不亢,妩媚动人。这家伙难道喜欢男人,而且乐于当受?
上父轻轻一笑,“何夫人,董公子远道而来,宴席已经备好。”
唉,看来穆呆子是没跟来啊,那冷琰可要怎么办。我真是急待这迎接仪式早早散了,好问他穆呆子的去处。
到了堂上,那何夫人闲话好是叙了一通,董宣玉果真不负我望地开始挑衅,他走到我面前,“不知这位美若天仙的小姐是?”
“南宫秋妩”,我看着他冷冷说道。
“原来是南宫小姐,难怪一见不同凡响。”我惊讶于他难得的褒赞,抬起头却见他向着阿媚的方向说着这话,他是故意的!
“咦,这位奇怪的小姐一直盯着我看,不知是?”
我暗咬银牙,懒得理他。
“这便是我南宫府的长女,秋妩,公子刚提到的是次女秋媚。”上父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有人欺负我诶,他居然视而不见。
“哦,原来这便是让我朝思暮想的小姐,果真如花似玉。”
睥睨他一眼,想起他是客,我是主,于是立刻笑意连连地对他说,“董公子过奖了,请上座吧,一会便要入席为你洗尘了呢。”
瞄了眼彦月,他悠然自得的喝着茶,他到底是怎么了,倘若是吃醋也太没理由,若说是情变更不可能。
这餐饭吃得全无一点胃口,好不容易熬到散席,我让柳儿先去给冷琰煎药,然后方拦住董宣玉,“董公子,出来看星星啊。”
他一副故作娇羞的样子,“啊,秋妩你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是看星星,其实是看上人家了么?”
“董宣玉,你知道不可能,快到屋顶上去。”我语气骤冷,自己先窜上屋顶。
“啊啊,真冷淡呢,好吧”,他蹭的窜上来,妩媚地捋了捋头发,“说吧,南宫小姐,或者是,叶熙熙。”说着他目光转冷。
“这中间发生了很多事,不过与你无关。”我并不想对他多言。
冷琰危在旦夕,容不得我跟他多解释,“流云如今在哪里?”
“呵,亏你还记挂,当年何必丢下他?”什么叫……丢下他?弄得我好像半路劈腿的女人一样,我和他本来就没什么的好吧。
我蹙着眉,“你快说,有人等着救命。”
“原来如此,这样才能想到他”,说完这句,他便如何都不肯再说一句话。
我坐在屋顶吹了吹风,让自己稳定了下心神,便下去了,因为我想陪着冷琰。倘找不到流云,他不知还能有多少时日了。
“冷琰,好些了么,腿是不是很痛。”我端着让厨房炖的燕窝进来,柳儿还不在,估计仍在忙碌着,今天董宣玉到了,定是把她忙坏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小姐”,他似乎有话要说,但是我很怕他又说些死不死的话,于是连忙打断他,“来,冷琰,将这燕窝喝了。”说着我扶他靠着我,一点一点喂进他嘴里。
我隐隐看到一颗液体滑落,可惜太快,不知真不真切,想必真是伤得太重了,才会变得如此脆弱。
“咔”柳儿推门端药进来,“小姐,药来了。我亲自煎的,没人知道。”我点点头,“柳儿,做得好,你可知这府上暗卫影的存在?”我但愿她是知道的,如今要寻流云只能靠他了。
“不必找了”,冷琰冷而虚弱的声音,“影卫不知”。看来冷琰已经问过了,他也是知道影的。
那彦月呢,他可能知道么,冷琰不是说过没有慕容家不知道的事,只有他们不想知道的。可是我真的去问他吗?去吧,唉。
“柳儿,你和清妍继续在这照顾冷琰,我再去想想办法。”说着我便又披上件夹袄,自己提着灯偷偷摸去了揽月居。
“彦月”,我敲了敲大门,一个小厮探出头来,“语嫣,快开门,我找你家主子有事。”
他面色犹豫,“主子……主子他歇息了,吩咐任何人都休得打搅。”他顿了一顿,“尤其是……您。”我不理他,继续往里走。他弱弱地站在我面前。
我恼怒地瞪着语嫣,“那你是要拦我?我找他可是有救命的事。”
“让她进来吧。”彦月穿着一件单衣,在寒风中单薄地立着,真怕他就要随风而逝。气他归气他,我忙脱下身上的袄披到他身上,然后搂着他进屋,“不冷么,天寒地冻的也敢穿单衣出来。”
“手脚总不见热,这些年习惯了。”他转向语嫣,“将门扣上去休息吧。”说着淡淡地转身。
我伸手牵他的手,他的手像冰一般,冷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不着痕迹地抽出手,他最近到底是怎么了,问也不说。
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说话。他率先开口了,“穆医仙已经在来南宫府的路上了,想必明日清早便可到达。”他知道我要问这个?果真慕容家是无所不知的,难怪上父非要把他千里迢迢带到卉都。
千里迢迢,唉,他怕是想家了。“阿月,你想家么?”我不敢靠近他,怕再次遭到拒绝,只站在他对面。我仰着脸,月光打在我脸上,我猜现在我一定很美。
“怎么会”,他背过身去“回去吧,我累了。”
说着,他将袄抛给我,背影决然而狠心。
我真想就此扭头走掉,但我知道我不能,如果这样,我们真的要越行越远了。
我从他身后抱住他,他一颤。
“还记得么,当年我这样抱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容易害羞,不懂从容的男孩子。那时候我们一般高,我老是偷亲你……”
“够了,我要休息了。”说着他挣扎开我,固执而冷漠地进了内室。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大喊一声,背影依旧不为所动。那个绝情的背影让我失了追进去的勇气,转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