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采薇阁,柳儿还在照顾着冷琰,此时他已经入昏迷,口中念念有词,但是根本听不出他在说什么。柳儿正在为他敷着额头,我一摸他的手,滚烫。
“小姐,怎么样,月公子知道么?”她知道我是去找彦月?想必是冷琰告诉她的。
我点点头,“明日清早医仙便会到。”
我和柳儿守着冷琰,不知不觉天已大亮,柳儿歪在椅子上睡着了,这些天把她累坏了。我脱了身上的袄盖在柳儿身上,悄悄出去了。冷琰也暂时停止抽搐,病情稳定了些,不似先前凶险,渐渐睡着了。
我整整衣服,踱步到院子里,此时空气中带着凛冽,刮在脸上生疼。不知道穆呆子究竟会不会到,但愿真如彦月所说清晨会到吧。
我到了堂上,却仍是坐立不安。
“小姐”,一个护院进来,“有个穆流云的公子说是董公子的故交,想要找他。”到了,耶,太好了。
“将他带进来吧,上父让我照顾董公子,我自会带穆公子去见他。”我故作镇定地说,其实心里兴奋得要死。太好了,冷琰有救了!
“将他带进来吧,上父让我照顾董公子,我自会带穆公子去见他。”我故作镇定地说,其实心里兴奋得要死。太好了,冷琰有救了!
“穆公子”,我在呆子开口之前先发制人,“我是这府上的小姐,南宫秋妩。”不等他说话,我面向护院“下去吧。”说着转身,“穆公子,请跟我来。”
流云跟在我身后,到了院子里,四下只有几个洒扫的粗使小厮。“流云,别声张,回头再跟你解释,跟我来,有个病人。”我悄声对他说。
他抬头看看我,眼睛还是这么清亮,点了点头。到了我的院子里,我匆匆将他带至我的房间,“你看,他中的毒你可能解?”
流云慌忙握住冷琰的手腕,“此乃璃素奇毒,亦可称为一只毒虫,这种虫仅生在无人能入的沼泽……”
他还在喋喋不休,我隔着面纱捂住他的嘴,“别说这么多,看看怎么救他。”
他拿开我的手,垂下眼帘,“此毒无药可解,何况他所拖时日太久,唯有每日用新鲜人血涂至伤口处,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方能将毒虫诱出,他体内的毒方可用药渐消。”
“人血么?好阴损的毒虫。”说着我扭过头,用匕首割破自己的手,剧烈的疼痛阵阵传来,从小我就特怕痛,我将血滴在他腿上。
冷琰如今进气少出气多,再无力气拒绝。
“小姐,您怎么可以?”柳儿急急地道,说着她几欲夺过刀割破自己的手。
结果还是流云可爱,一把拦住她,“姑娘切莫心急,这位公子怕是四十九天都需要鲜血,总有指望你的时候。”这大概我听过流云说得最对最经典的话了。
“可以了,快把血止了”,说着流云小心地将一种药膏挑出来,看他那心疼的样子,这药看来挺珍贵的。他细细地将药抹在我的伤处,伤口竟奇迹般地愈合了,我承认了,他当医仙的确是比我多两把刷子。
“出去吧,他一时半会醒不了,我们在这反而扰了他安歇。”流云建议道,“不如趁有空带我见见宣玉兄。”好亲切哦,果真时间是最好的迷魂汤,他都开始称兄道弟了。
柳儿和清妍继续照顾着冷琰,我带着呆子去找董宣玉。
“流云,你来了。”董宣玉那桃花眼见到流云立刻大放光彩,他是喜欢男人吧,断袖得太明显了。然后很不屑地睥睨了我一眼,“你怎么也跟来了?”
“这是我家。”我撇了撇嘴。
“流云,你在这吧,我走了。”说着我踢踢踏踏地准备出门。好你个穆流云,见到有人挤兑我都不来帮我,哼,绝交绝交。
“等等”,不是流云的声音,毒舌男喊着我,难道他转性了?
“你还欠我们一个解释。”我就知道他不可能转性。我只好屏退这屋子里的人,和他俩粗略地讲了讲我的经历。
流云果真有爱心,听我说得泪光闪闪的,虽然这么大反应明显有点夸张,但是起码是明显很关切我。董宣玉那厮倒是好,听得懒懒地样子,一副不在意,你不在意,那你问什么嘛,真是可恶。
“流云,伤心什么,她这不好好的么,没死也没伤。”他居然还指望我非死即伤?
“小姐”,就在呆子打算说话的时候,柳儿从门外进来,“上父让去流芳厅里,今日不在个人房里用。”
“一起去吧”,我笑着对呆子说。说着拉着呆子就往门外走。
“董公子请”,柳儿见董宣玉矗在那生闷气,好声好气地说。
董宣玉甩都不甩她,我白了他一眼,“桃花眼,你要是不饿就呆在这好了,谁稀罕理你。柳儿,走了。”他正待发作,呆子忙阻止他。
结果还是和事老爱好者呆子左手拉着董宣玉,右边袖子被我牵着,柳儿和董宣玉的小厮跟在后头,浩浩荡荡冲向了流芳厅。
大家都还没到,只有彦月一个人坐在边上品茶,语嫣在身边伺候着。他见到我们来了,仅轻轻一笑,低下头继续品茶。
我忍,我忍,再忍我就不是人了!
“慕容彦月,你跟我来。”闷骚很了不起么,我只是尊重你,别以为我怕你,欺负人也不带这样的。
说着我气急败坏地夺过他的茶盏,一口气拉着他走到了后花园的池边。他并不挣扎,却了无一点生机,行尸走肉般跟我走着。
“彦月,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了,无论如何,我永远都和你在一起。”他没有任何反应。
我牵起他的手,他迅速抽出。
“厌倦我你说便是,何苦如此对我?”我两只手用力地搅着衣裳,极力克制着自己。他淡淡地看着我,看来依旧不打算解释。
“你明知今日我讲出,必会要个说法。”我唯有苦苦相逼,心里那叫一个撕痛。
看天,看地,看手指,就是不看我。
“阿月,我一直以为你对我多少是有些情意的,想来是我自作多情,告辞。”说着,我立刻提脚离开,我怕再迟一步,会无力移步,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眼泪不争气地碎了一地,我不敢抬手去擦,只能尽快逃走。
行出几步,突然听见身后巨响,回头一看,只见彦月跌进水中。我想也不想立刻跳下水去救他。水很凉,透过厚厚的衣服刺入肌骨,针扎般。
我努力搂住他,却渐渐无力,我感到我们在慢慢下沉,我张嘴想呼救,却涌进冰凉地水,直通到胃里。
渐渐失去了意识,突然觉得如此也好,可以和爱的人一同生,一同死。
好累,我要睡,我要睡……
“别睡了,再睡就再也醒不来了。”有个关切的声音从心底透出来,很熟悉,在哪听过。
有一束光迫得我睁开眼睛,“小姐,小姐”,啊,我又活了啊,我还以为死了。“小姐醒了!派人去通知上父。”这是柳儿的声音。
“彦月”,我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我在”,他轻轻握住我的手,目光深情而温柔,暖暖地看到我心底,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
后来我才知道,我昏迷了整整七天,怎么叫都不醒,滴水不进。流云都束手无策,上父甚至遣人快马加鞭去寻神仙救我。
彦月受了风寒,高烧了几天,烧退了之后不顾病体刚愈,坚持要守着我。
我们都默契地谁都没有提那天的事,也默契地生疏了彼此,尴尬着。我当年一定不会想到,当年如此相爱的我们,如今却落到这般田地。当年说少年的爱没有长久的我,如今这般放不下。
我苦笑着捧着柳儿端来的鸡汤,慢慢地啜着。
“我走了。”
“恩。”
他的背影渐渐远去,我讨厌背影。
“小姐,我想月公子是有苦衷的,他守着你的时候,那种悲伤焦急不是能装出来的。”柳儿接过碗,递上巾帕的时候说。
他,有苦衷,是啊,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问也问过了,安慰也安慰过了,结果呢,得到的是静寂一片,静得让我害怕。
“我给你把把脉”,呆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屋子里,笑着将手指搭在我的手腕上。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好啦?我不想喝粥了,真素,我要吃肉。”我抗议着伙食。
他收回手,“再忍两天吧,粥是宣玉亲手熬的,花了不少心思。”他?这么个富家子居然会做饭,而且那粥比我熬得还好,真是不简单啊。当然,最关键的是我病了他就没来过,居然为我熬粥,不会是下毒了吧。
我怏怏地撇了撇嘴,嘀咕道,“要是有毒药你能看出来么?”
“其实宣玉没有看起来那么凶,他很好的。”总觉得这像是一个BL男对他的小情人的描述。
又聊了一会,流云去为我配药。
“他啥时候来的,我怎么都没看到他进门?”我问柳儿。
柳儿扶我躺下,“云公子自小姐病了,便搬到里间的书房去住了,小姐昏迷的日子几乎时刻不离地守着小姐。”呵,这才是医痴本色啊,真够意思,哈哈,对他很满意。
“冷琰怎么样了?”我突然想到冷琰。
柳儿给我掖好被子,“小姐您就别操心了,冷琰的伤口每日我、云公子和清妍都悄悄用血养着,再加上云公子的药,如今已经大有起色了。云公子说甚至都不用四十九天都可痊愈。”
我放心地点了点头,突然倦意袭来,渐渐睡着了。
那个梦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