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如筠定睛看去,只见一个圆圆的石头,安然地躺在一个宽大的手掌中。她一惊,愕然惊呼道:“你竟然还留着它?”
窗外一声轻笑,杨靖远道:“原来你也没忘,这就好。”
紫如筠记得,这块石头是她幼时跟随父亲游山的时候,在一条小溪边捡的。因见它光滑可爱,就当作宝贝一样的收藏。后来就当做礼物郑重的送给了“远哥哥”。当时还心疼了好几天。
可是它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而已。
杨靖远自然不缺金珠玉石,可他为什么要留着这么一块普通的石头呢?
紫如筠的心不禁有些乱了。
杨靖远轻吁了一口气道:“这么多年,总算又碰到你了。”
而后,两个人皆默默无言。紫如筠手中攥着石头,心头却如小鹿一般跳撞,却也没有将之再还给他。杨靖远见状,就叫开了紫家的大门,看紫如筠进得门后,便匆匆离去。
不想过了两日,却有人上门提亲来了。紫如筠的父母一听对方是“虎威将军”,当即惊得目瞪口呆。不想自己并非十分出色的女儿,何以被这个淮安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看重。惊奇归惊奇,却是高兴异常。因此也就欣然允婚了。
听到这里,杨婉兮不禁不以为然的说道:“还书香门第呢,怎么也不征求征求您的意见!只看对方家世,就仓促答应,万一遇上不好的呢。”
杨夫人当是女儿为自己担心,笑道:“这你可是冤枉人了,你爹爹当时名声极大,口碑却也是极好的。否则,你外祖父定不会随意答应的。”
杨婉兮又奇道:“那这跟白雨薇又有什么关系呢?”
杨夫人叹道:“唉!她本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所以未免眼高于顶,以往也有许多人登门做媒,她却一个都没看上。她父母只一个女儿,不免娇宠过了,也就随她。不想第一眼见到你爹爹,却是暗暗倾心。本来自料凭借她的家世容貌,没有不成的。不想却被你娘亲我捷足先登。而在她看来,一来我是万万不如她的。二来嘛,她认为既然她结识你父亲在先,我就不该横刀夺爱,因此暗自恼恨,以为我从中使了什么手段呢。”
杨夫人喝了一口茶接着道:“这些话都是你蓝姨后来告诉我的。可笑当时我浑浑噩噩,并不知她内心所想,还奇怪她为什么突然对我冷淡起来。但后来因要准备婚事,就更无暇去顾及她。她见我如此,更是生气。从此以后,便和我断了来往。再后来,她虽也嫁入了杨家,却也对我十分冷淡。唉!她只知道争强好胜,却不知,这缘分都是上天注定的。”
说罢,杨夫人看着女儿,不由道:“却不知道我们婉儿的姻缘,却又在哪里呢?”
杨婉兮见母亲又提到自己,忙顾左右而言他道:“没想到爹爹和娘亲还挺浪漫的。”
杨夫人一怔,奇道:“浪漫?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杨婉兮胡乱解释道:“就是很有情调啊。”
杨夫人笑道:“什么情调不情调的,都老夫老妻了,不过你娘亲我确实挺幸运的,能够遇见你爹爹。想当初……”
正说着,忽然外面一阵乱,接着就听见外边有人嚷:“祸事了!祸事了!将军出事了!”
母女二人一惊,忙出门。只见四下里仆人各各露出惊慌之色,正瞧着从二门外跑进来的一个四五十岁的仆人,这人见了杨夫人,惊慌道:“夫人,大事不好了!将军出事了!”
杨夫人沉声道:“杨忠,你也是府中的老人了,怎么还如此沉不住气。”
杨忠一惊,自觉失态,忙告罪道:“夫人恕罪,是老奴错了。”
杨夫人见状,倒也罢了。问道:“将军怎么了?”话语之中不禁露出焦急。
杨忠这才道:“将军和田御史被皇上同召去议事,不知怎地,皇上却把将军关起来了,现人在天牢呢!”
杨夫人听了,只觉眼前一阵晕眩,身子晃了晃。杨婉兮忙扶住了她。略一沉吟,便有了计较。对杨忠说道:“你到账房多支些银子,去上下打点一下,问一问是怎么回事。特别是天牢那边,要多用些力气,如能打通关节,父亲就可以少受些苦。”
杨夫人见女儿安排得当,倒也不再多说。杨婉兮自扶她回去歇息。
到了晚间,杨忠却是真的打探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却是和杨婉兮的亲事有关。
上回说道,杨靖远为了给女儿选婿,曾经因为气愤,打了一个田御史。不想这田御史官职虽小,却也是个有些背景的。他的家族中,倒有一个女儿做了当今皇上的妃子。这田妃虽然不是很受宠,但毕竟待在皇帝身边,说话也方便。因此这田御史被打后,她夫人就进宫向田妃哭诉。田妃见娘家人被打,也甚是气愤。后来皇帝宿在她宫中时,她便向皇帝哭诉,说什么杨靖远仰仗军功,仗势欺人,公然殴打朝廷官员,而她族叔被打却不敢声张,只好忍气吞声等等。
皇帝听了田妃一番言语,不免龙心不悦,但也没有就此听信她一面之词。第二日,便将杨靖远田御史召去,本想替二人调解调解。不想一番询问,杨靖远不仅不愿意向田御史认错,反而将田御史又是一番臭骂。皇帝一怒之下,叫御林军把杨靖远绑了,交与刑部,暂押在天牢里,等候处置。
这杨夫人听得杨忠这样一说,自己倒也忍不住慌了。说道:“这下糟了!触怒了龙颜,这罪过可大可小。若是皇上不计较还好,至多被骂几句,或是丢官弃爵,这都无所谓。可现在其中却掺和了一个田妃,她若从中作梗,不知要搞出什么事端呢。这万一……”越想越怕,不由得心急如焚。
杨婉兮见状,劝母亲道:“娘亲也不要太过忧虑了。依我看来,皇上既然没有因为田妃的话就怪罪爹爹,可见是个明君,怎会轻易受她挑拨?而且,盛怒之下只是将爹爹关押起来,也未降罪,我想多半是因为爹爹太不给皇上面子了,所以皇上恼恨,要杀杀他的锐气。即使皇上恼恨爹爹,却还要仰仗爹爹戍守边塞,怎么会为这么点小事重责一位大将军呢?”
杨夫人见女儿说的有理,便把心稍稍放松了些。但依旧是放心不下,因此赶忙又准备了财物,交由杨忠去疏通。
但到了晚上,杨忠却满面惭色回来了。原来杨靖远被关起后,皇上就严令不许任何人探望。杨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递了许多银子,才从一个看守天牢的卒子那里,听到了一点杨靖远的消息。据说只是拘禁,并未受苦。杨家母女这才略微放心。
第二日,得到消息的杨族众人也纷纷到杨府,安慰杨夫人,帮着出谋划策。毕竟,杨靖远是杨族所有人最大的靠山,他们也不希望他出事。
后来,慕容清扬也来了,不免又好好的劝慰了杨夫人一番。
这样又过了两日,杨家诸人依然一无所获。
但奇怪的是,虽然杨家的人暂且没有办法救出杨靖远,可是这皇帝却也没有下旨处置杨靖远。
朝中的官员不禁也暗自嘀咕,这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这要杀要打总得给个说法啊!但他们虽然奇怪,却也不敢当廷议论此事,有些和杨家交好的本想在朝堂上为他求求情,但话一出口,年轻的皇帝一声冷哼,他们便噤若寒蝉了。田妃一家更是纳闷,但人已经被关起来了,她们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这样又过了几日。
这一天杨家人本聚在一处商议。忽听外面一阵吵嚷,正要寻人问问是怎么回事,不想一人却大大咧咧从外面进来。径直走到堂中,端起杨夫人的茶碗一饮而尽。一面说着:“渴死我了!还是自家的茶水好喝,比那天牢的破玩意好多了!”一面又拿起桌上的点心,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了。众人呆住了,这不是杨靖远又是谁?
杨夫人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瞧去,见果然是丈夫,只见他的样子颇为狼狈:胡子拉茬,衣服也皱皱巴巴,脸色很有几分憔悴。眼泪就忍不住流下来了。
杨靖远奇道:“咦?夫人,为夫好好的,你哭什么?”又看着众人目瞪口呆的样子,道:“你们干吗这样看我,难道我脸上长花了不成?”
众人这才回过神儿来。
杨婉兮的眼睛也湿了起来。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使她好好地享受了一回久违的父爱。杨靖远外表洒脱而内心却很是细腻。特别是对这个女儿,百般宠溺。在杨婉兮的心里,他似乎就已是自己的父亲了。因此这几日,跟着母亲一起着急,一起担惊受怕的情绪,倒有一大半是真的。
这时她哽咽着道:“爹爹!你可回来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