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她被一阵窸窸窣窣的碎响惊醒。
她支愣着耳朵，捕捉那个碎响，“窣……窣……”那是鞋底摩擦木地板发出的声音，很小心，很缓慢，想是怕惊醒了睡觉的人，声音一点点从近而远，从上而下，是在下楼梯。
“谁？”似强烈的闪电划过她浑噩的心空，霎那睡意全无。老公出差，空荡荡的复式楼房里，就只有她和十五岁的女儿。女儿是个小迷糊，起床都要依赖闹钟，而且从不起夜。
难道是贼？这个想法吓着了她，数九寒冬，有冷汗从她的脊梁骨里开始往外冒。正逢年底，科室突然调走一人，她整天忙得团团转，昨夜应酬又喝了一点酒，想必是忘了扣上门扣了。她懊恼不已，暗自责怪自己粗心。
“啪！”又一响。她大气都不敢出，警觉地转动眼珠，楼下书房里透出一缕亮光。贼进了书房。家里的柜子抽屉从不上锁，可是她记得抽屉里也没有放什么钱。找不到钱的贼，要是跑到女儿或者自己的房间来怎么办？她猛然想起网上热传的一个女孩在家里被贼捅死的事情。
她哆哆嗦嗦，去摸床头的手机，下意识拉起被子蒙住脑袋，报案吧！按下一个号码，她又停了下来，万一警察没来，反而被贼发现了呢？
忽然，楼下传来“咳咳”的咳嗽声，然后是一串接水的声音。原来是女儿，她的心定了下来。一缕微光，从窗外透进来，哦，天快亮了，冬天的早晨，真黑呀。
以往，上初中的女儿起床后就会叫醒她。女儿早餐要吃一个鸡蛋、一杯牛奶和一片面包。牛奶和面包在超市买，不用操心，她要做的是在女儿洗漱的时候，下楼将鸡蛋放进锅里煮，女儿洗漱好，自己会将蛋捞起来吃。
女儿自己下楼煮鸡蛋了，她想着，感动漫天漫地。女儿应该是体谅她这段时间太累，不舍得叫醒她，才自己下楼接水煮鸡蛋。又怕开正厅的灯太亮了，会吵醒自己，才开了偏门里的书房小灯。女儿，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幸福的眩晕，淹没了她。
“笃笃”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是女儿叫她起床煮蛋。
她坐起来，想到昨夜的误会，有点失望。但仅仅是一瞬间，她又摇头笑了，女儿那么小，怎么可能有那么细腻的感觉？再说，初三的学习任务那么紧张，女儿被捆扎得密不透风，哪里会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工作忙？
她从冰箱里取出鸡蛋，按开了电磁炉，随着“嘀”的一声响，一股水汽从锅底升起来，她的心莫名地提了起来。女儿夜里起床，早课会不会没精神，要不要给她煮一杯咖啡？她为什么爬起来接水喝？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天这么冷，不会是感冒了吧？还是昨晚自己没回家煮饭，女儿吃快餐吃坏了肚子？她等在卫生间门口，忐忑不安。
女儿打开门，她迎上去，急急地问，我昨晚听到你起床了，做什么？女儿说，没呀，喝杯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紧张。没，睡前吃了点零食，口有点渴。
她的心，着了地，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回房。她的脸上又浮上一丝幸福满足的笑，女儿还是心疼妈妈的，至少不像以前那样走路噼哩叭啦，至少懂得摸黑到楼下才开灯，至少知道开偏房的灯不会影响她。她的心，又变得很柔软，很柔软，和昨晚一样。
（发《瓷都德化报》2012年5月2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