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生活忽然间简单了很多。
感觉自己像是从千军万马的乱战中走出来的一样。
生活本来是万箭齐发的,但却无法波及到我一根毛发。
这时候的我如果不想参加这场战斗,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连允让我知道我还存在,我还有大口喘息,还有那无论昼夜都保有的短暂激情。
恩然自然是我不愿意打扰的,现在更多的纠结是如何面对柳先生,面对我的家人。
说来也奇怪,最近和家里很少打电话。
即使打电话,母亲还是会问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也会提起恩然。
婚姻里,我们各自给各自父母打电话,从来没有给对方父母打过电话。所以我们各自按照协议保留着离婚的秘密。
这并不困难,至少我会应付自如。毕竟我是父母的孩子,我的父母对我并不是很了解,远不如我对他们的了解,一切搪塞的话都是张口就来。因为都知道无法让家人接受离婚的事实,所以都假装若无其事。我能够完美的做到,但恩然就不一定了!
恩然来的时候,我正在喜马拉雅上录音,录的还是村上春树的小说家。
这时候门铃响了!
我按了录音暂停键,然后给她开门。
恩然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外。
她比以前显得精致了很多。穿了一件蓝色的连衣裙,一双紧致细密的肉丝袜包裹着她纤细的小腿,至于丝袜穿到什么位置我不知道。头发也剪了,留的是一副学生模样的头型。我不难想象她这样的打扮肯定不是为了让我羡慕而刻意装出来的,只要她稍微一打扮,就足够让男人意乱情迷。这里并不是我在炫耀,她真的有着强大的颜值基础,这不能被否认。
开了门,我只是扫视了两秒钟,就转身坐到沙发上。
原以为她会跟着进来,当我坐到沙发上转过头来才发现她还在门口站着,并那么安静的把双手垂在身前,拎着一个白色的小包。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你是有家里的钥匙的,对吗?”我问。
“是的,可是我还是要敲门,因为我们毕竟不是夫妻了!”
“有必要分的这么清楚吗?是不是太见外了!”
很显然我对于她的过分客气是没有准备的,我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对于那一张离婚的证明还没有明确的定义。
如果恩然再穿的邋遢一点,头发没有仔细梳理,脚穿一双拖鞋,我还会一把把她搂在怀里,想亲就亲一口,或者把她抱起来扔到床上。可是现在不同了,她有可能已经是别人的女朋友或者太太,我们已经在形式上行同路人了。
“和以前不一样了!”
恩然说话细声细语的,我能听得出她刻意压低了嗓门大。不光如此,她还是站在门口,门外面那一张红色的隔离毯变成了她安全的港湾。
“其实,还没有完全适应。感觉离婚也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一个月了吧?”我问的时候,还是希望她把鞋子脱下来,可以肆无忌惮的一甩,或者穿拖鞋,或者不穿我都不会介意,只是现在觉得如今的状态根本适合聊天。
“嗯,一个月了!”
她越发温柔了,她把我彻底当成了陌生人。但我明白只是“当成”,如同一个演员在演戏一样,恩然在压制着自己的嗓门,让自己表现的很淑女。
可是不管怎样,我和她的聊天还是对答自如的。
“进来吧!都这么多年了,毕竟这里还有一半是你的家。”
“不了。只是问问你,我们离婚前的约定你还在执行吗?”
“你说的是…”
“我说的是对家里人保密的事情。”
“那是肯定的,只字未提过。”
“可是我感觉我的母亲发现了一些什么,不放心,所以过来问问。”
这时候,我不得不想起我曾经的岳母。
那是一个勤劳的女人,并且对孩子充满超乎寻常的爱,尤其宠爱着恩然。
在她眼里,恩然是一个脾气好,温顺听话的孩子。她能够包容恩然的一切,甚至是恩然所做的一切事情。我和恩然结婚,也是我的岳母看中了我的诚实本分,但那是当年,现在已经不敢拿那样的词语来修饰自己了。
“那你是不是表现的反常了呢?”我重点强调你这个字。
恩然还是站在门口,像是一个青涩的中学生,甚至是现在的中学生都不如她这样清纯。
“也没有,我让自己尽量平复心情,并且比以前还要平静。你知道原来我和母亲有很多话要说,这几次打电话,我尽可能的找话题。对于我们的离婚一字未提,绝对也是密不透风的!”
“她和柳先生都还好吧!柳先生还经常喝酒吗?”
“是的!”
“他们问起我吗?”
“有问,我说你很忙,整天在公司。”
“可是我已经辞职了!”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们离婚之后,也就是你走了那天,我就和公司协议离职了。”我不想把离职和离婚有所牵连,然后又说:“你也知道那是我早就有的想法,呆的时间越长,对我越是折磨,现在倒是清闲了不少!”
“也希望你能找到更适合你的工作。”
“嗯,谢谢喽!你这样站着还是让我不自在,还是进来吧!对了,记得以前你经常抱怨我不求上进,并且和你的母亲说过要和我离婚,最近又提了吗?我是说和你的母亲打电话的时候。”
恩然终于走进了她曾经熟悉的房间,同时这里也是她一直想逃离的地方。她靠在门口的鞋柜上,头顶是她请来的财神。她曾经希望我们能发财,然后网购了一个财神,并且定期给财神摆供上香,以至于天花板都有一块被香熏黄的巴掌大的地方。她在的时候,我一直是反对的,感觉她的做法有点老土,我从不相信有什么神灵庇佑,更希望自身的努力改变经济拮据的事实。
“没有。”
“估计这就是原因了。因为你表现反常了!你还是要提一下,因为你还是打算隐瞒下去的,不是吗?”
“嗯,我想等我回家了,再慢慢告诉他。毕竟我父亲刚回家没多久,现在说肯定是太突然了!前天打电话,母亲问我出了什么事情了吗,我忽然有点慌乱,然后就找了个原因挂断了电话,但我还是不放心,所以过来问你。”
恩然其实是个孝敬父母的女孩,并且是特别注重父母的感受。她顺从的几乎无懈可击,百依百顺也不能形容她。
“你找到新的朋友了?”
“嗯,只是让他帮忙找房子,我们并没有正式交往。”
“这一次一定要慎重,明确你想要的,爱情只是骗小孩子的,现实一点会省去不少烦恼。”
“现在我该怎么办?我说如果母亲再打电话过来?”
我是偷听过恩然和她母亲的通话的,通话里经常听到恩然抱怨我的不好,最多的是说生活不如意,并且和自己的母亲说要和我离婚的想法。我那时候有时候是喝酒回来或者假装睡觉,其实我听的一清二楚。天下每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都有着最大限度的包容和理解,恩然的母亲也不例外。我听到的却是她老人家不厌其烦的劝慰恩然和我继续下去。
“你不妨和以前一样,先说说我的不好,然后再提和我离婚。这时候你的母亲肯定会劝你,也就把她的担心给化解了!”
“嗯,也只有这样了!”
“还记得我哪里不好吗?”我问恩然。
恩然尴尬的笑了,我们确实疏远了。短短数天,我已经成为了她的陌生人。
尽管穿着紧致的丝袜,但是我还是知道现在的季节正是蚊子泛滥的季节。恩然是个性子急的人,如果她的身上被蚊子咬了之后,她会一直挠下去,一直挠到皮肤流血为止。所以,我可以断定她的丝袜包裹的肯定是大大小小的被她挠出来的伤疤。
“你在看什么?”她问我,其实她知道我在看她的腿。
“你穿丝袜很好看,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现在已经晚了,我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
“唉…很多时候人往往不能珍惜当下拥有的,却整日里奢望别人所拥有的,看样子我也没有逃出这样的规律。”
“你怎么这么狠心!”
我和恩然没有争吵,现在只是心平气和的谈话,即使她说出这样的话,我还是没有任何反驳。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有没有找女朋友?”
“有哇!我并不是一无是处,找女朋友还是可以不费什么气力的!”
“找了几个了呢?”
“这些天下了几场雨,我就找了几个女朋友。”
“为什么选择下雨天呢?”
“因为只有下雨了,我才会更冷静。你知道当我冷静下来的时候,是最有男人魅力的!”
“婚前,你出轨过吗?”她问。
我不认为她现在还有什么目的,但是我并不打算有所隐瞒。
“嗯,有的。”
恩然又不说话了,如同我们刚认识那会儿。我又说:“怎么不继续问下去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
“感觉你不是这样的人。其实我们的婚姻表面上是你操控了我,其实更多的时候是我在隐瞒你。”
“是吗?我怎么没感觉到。”
“因为你对我的关心不够,所以你一直被我所欺瞒着。但也是在我们谈正式离婚那些天,之前我倒是挺安分的。”
“嗯,这个可以理解。哦对了,我该回去了,路上我再给我妈打个电话。”
“要我送你吗?”
恩然看了看我,这时候她走出了房门,回头问我:“还是那辆老爷车吗?”
“当然。”
“不了,我朋友在下面等我。”
从头至尾,我们都很客气,到了相敬如宾的样子。
她走了,我在沙发上看到了她遗留在鞋柜附近的高跟鞋的鞋印,像精致的马蹄。
不久她打电话给我,说,母亲又劝慰了她一通,还特意指出我的很多优点。我听的都有点心有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