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缪一身深紫色的长衫,腰束月白色荔枝纹腰带,双手臂缠着橙红似火的锁链,踏着萧瑟的寒风翩翩而来,高视阔步,身后跟着一众李氏紫袍修士。
“凭岚君,归心君!何故刀戈相向?百家围猎目的是狩猎妖祟而非是修士互搏。”
李缪英俊的面庞上自带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仪,那是作为南芜少君的威仪,眼角眉梢中透露着令人甘愿臣服的气质。
柏珩忿忿不平道,“泽被君,我的弟弟和师姐不知所踪,已下落不明一整夜,我等西楚修士正在寻。”
李纱听言,急忙地凑近柏珩身前,眉宇间满是惶惶不安,颤抖的柔声相问,“归心君,华二公子他不见了?”
李缪脸上挂不住尴尬,干咳了两声,将李纱拉回身旁几步,护于身侧,李纱却是一门心思记挂着失踪的柏琏,顾不得万千仪态。
“阁下便是银月郡主罢,柏珩见过郡主。”柏珩施以拱手礼,目光有意无意间瞥向李纱。
这一眼是柏珩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看李纱,她蛾眉紧蹙,五官端正清秀,她的愁容满面让人看了倒是有一份我见犹怜的心动。柏珩心道,倘若是这样一位名门闺秀,此番前来南芜定下这门结姻,倒也不算想象得那么坏。
李纱却后退几步回礼,垂下头来,眼神黯淡失意,“归心君有礼了,李纱拜见归心君。”
白衣公子纵然面如冠玉,可在李纱看来,却比不上当年赤蛇山英勇相护的红衣公子十分之一。想到要奉父君之命与他结亲,李纱郁郁寡欢,愁绪更深了。
李缪朝柏珩微微推手一拜,声音低沉,底气十足,“神录山是李氏的土地,贵国公子在我李氏的地盘上遇险,李氏不会袖手旁观。”
柏珩冷笑一声,抄起扶摇剑执于手中,压低了嗓音,咬牙切齿道,“可是泽被君,凉并世子是在你的地盘上遣人掳走了我弟弟和师姐,此事李氏打算如何处置!”
“华伯蒙,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能胡言乱语!”孟子陵忍无可忍,再怎么喜好作恶,也容不得自己没做过的事情还被人冤枉,抽出碧落剑,就要朝柏珩挥去。
与此同时,李缪眼疾手快,唤醒双臂的凤翼锁链,两臂的锁链犹如凤凰的尾巴,将孟子陵和柏珩的手腕捆住,令他们动弹不得,“诸位息怒停瞋。神录山地势虽然险峻,但息姑娘武功盖世,他二人想必不会有大碍的。李氏全员会参与搜索行动,尽早帮助华二公子和息姑娘脱险。”
孟子陵嗤笑,收回碧落剑于鞘中,对柏珩冷冷地说,“我给泽被君一个面子,不与你计较。为了证明不是孟氏掳走了人,孟氏修士,也全都参加搜寻华二公子和息晚鸥姑娘!”
孟氏修士齐声应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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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未来洞穴里,晚鸥靠着岩壁睡了许久,沉沉地睡了一觉,当再度睁开眼睛时,晚鸥又再次被灼热的熔岩气烤得浑身难受。
所幸每每不适时,年华冰霜衣都会及时给晚鸥体内传输供给冰凉的修为。
晚鸥惊坐,四下都看不到柏琏的身影,恍如梦魇乍醒,瞬间急得眼眶泛泪,撕心裂肺地大喊,“阿琏!!”
‘咕噜噜……’
面前鲜红的岩浆池上不断冒着泡,火光四溅,一些火焰石扑腾在池面,热气腾腾。晚鸥警觉地走近查看情况,柏琏猛的一下从池下方将头伸出,浮在岩浆表面,朝晚鸥挥挥手。
柏琏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游到岸边,对她甜甜一笑,“我在这儿呢,我没事。”
晚鸥目瞪口呆,“岩浆灼热,你怎么能够潜下去?”
柏琏挑眉,顽皮地捉住她的手,两只手一同缓慢地伸进岩浆池中,“你先摸摸。”
晚鸥坐在岩石地上,怔怔地望着满池红火,神思恍惚,“没错,这是湖水,只有表面极薄一层是伪装用的岩浆,根本就不会烫手。”
柏琏点点头,化出一条没有灵力的普通纯白披风,将自己因为长时间泡水而颤抖的身子裹住,故作轻松地说,“我无意发现了这点,就在你方才休息的时候,潜下水探勘了许久,看到这湖底深不可测,很是奇怪。可我孤身一人,担心留你在熔岩洞里会有危险,不敢游太远,便很快折返了回来。”
晚鸥闻言,抬眸看着柏琏,眼神里发散着光耀,惊喜道,“那么这湖下应该有通往外面的道路!”
柏琏笑笑,将晚鸥的双手紧握住,与她四目相对,“我也是如此猜测,这样吧,我们试着找找此处有没有其他洞口出去,等会若实在找不到,我们再一起从岩浆池潜下去寻觅出口,毕竟湖底还是要比地面上危险大些。”
环顾燃烧的未来洞穴,这儿除了四方火炎壁和岩浆池之外,竟也找不到任何出去的洞口,望着这使人窒息的环境,柏琏苦恼万分。
晚鸥道,“好,我跟着你,都听你的。”
柏琏双手扶住晚鸥的肩头,上下打量着她,眼神炯炯,无比关切,“你好些了吗?身子有没有不适?我们若”
晚鸥的脸色却逐渐变得惨白,紫纱袍下泛出暗红的血迹,红色鲜血流得越来越多,晚鸥咬紧牙关,一手捂住腹部,暗自发动掌仙术治疗,才勉强得以坚持,声音虚无缥缈,“阿琏安心,我没事的。”
在冰冻的过去里被白虎抓伤了三处伤口,冰裂毒剧烈发作,由皮肤渗进,深入肌理,直到身体的各处穴位与脏腑,晚鸥倚靠霁虹剑里的彩虹之力,才能够忍得了如此之久。
柏琏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专注着寻找出口,无从注意身旁正在与毒性抗争的晚鸥,拉着她的手,微闭起双目,轻声道,“晚鸥,关闭四感,只留听觉。你听见有妖祟在鸣叫吗?我敢断定,某块岩石后面,一定有另外的洞穴入口。”
晚鸥关闭五感中的四感,凝神注重听觉,一声细微的凤凰啼鸣声顷刻入耳,“是凤凰的嘶鸣声。”
“威道·泰阿!”
彩虹瞳刹那开眼,一把金灿灿的宝剑从晚鸥眼中而出,直冲冲地劈向岩石壁,岩石壁轰然倒塌,新的洞穴浮现在两人眼前。
那儿长满了茂密青草,蝴蝶蜜蜂飞舞,春意盎然,一副万物复苏的景象,一只凤凰躺在草地的石头上打盹。
晚鸥执着泰阿,下意识将柏琏挡在身后,“快那边又是一个洞穴!”
晚鸥回眸,看往身后的岩浆池,用极其柔缓的语气道,“阿琏,你用子氏符咒标记一下岩浆的入口处,否则,要折回的时候,怕找不到方向。”
“好。”
柏琏以自己鲜血为媒介,在一张符咒纸上撰写了几个蓬莱瑶池文字,双指一挥,引路咒自动飘至了岩浆池旁的岩壁上面。
“进去吧。”晚鸥强撑着身子,左手执泰阿,右手执霁虹,拖着疲乏虚弱的身体,跨进了凤凰所栖息的洞中。
凤凰神鸟感知到陌生的气息靠近,十分受惊,腾飞在半空中,双翼振翅,啼鸣不断,霎时间花草鱼虫灰飞烟灭,偌大的洞内,只有一只巨大的凤凰,和它身躯散发出来的芒芒火光。
柏琏抬手遮挡刺眼的凤凰之光,惊叹道,“这真的是一只凤凰!”
晚鸥对着凤凰这样的神灵,怀着充分的敬畏之情,“南芜十分信仰凤凰,认为凤凰是庇佑南芜苍生的神鸟。这只凤凰栖居在神录之门里,定然灵力不凡,我们必须小心点。”
柏琏束手无策,杵在原地闷闷不乐,“既是神鸟,又如何才能捕获它,或者,驯服它?如果轻率出手,会不会对南芜有所不敬?”
当柏琏从自己的思绪中缓过神来时,晚鸥盘腿坐在地上,埋着头,捂着腹部痛苦不堪。
柏琏立即丢掉手中的招星,蹲下来,搂住晚鸥的肩头,慌张失措道,“晚鸥,晚鸥!你怎么了?”
晚鸥微微摇摇头,镇定地答,“我没事。”
柏琏伸手挪开她紧紧掩盖伤口的那只手,竟看到了她满手的鲜血,一时间,心疼和震惊交加,“你刚才就被白虎抓伤了!”
晚鸥执拗得紧,不愿让他担心,硬撑着自己,云淡风轻道,“一点小伤,无妨的。”
柏琏拾起招星,收进腰间的剑鞘中,将晚鸥打横抱在怀中,“我们不继续探索了,我带你去刚才那处岩浆下面寻觅出口!”
柏琏抱着晚鸥,飞快地碎步跑至燃烧洞穴的岩浆池旁,才将她放下。
柏琏掀起晚鸥的紫裙,露出累累的伤痕,不禁泪目,右手最大化地燃烧医术修为,发动再生术,“我先为你止血,用掌仙术做最基本的治疗。然后我们一起潜下去,你真的能够坚持潜水吗?”
两人毕竟都是未婚未嫁之身,晚鸥雪白的腹部肌肤尽展现在了心上人面前,着实害羞得很,但却也一眼看破了他用的并非是掌仙术,而是再生术,心中感念,“你精专医术,将来,定不输华远化半分。只要和你一起,我可以的。”
一番治疗完毕,晚鸥表面的血痕被止住。晚鸥顽强起身,与柏琏手拉手,跳入岩浆池内。
湖水幽深,二人眼前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茫茫苍蓝色。湖中没有水草,就连鱼儿也只是三三两两的几只,这似乎就是一个没有尽头、漫无边际的水池一般,给人压抑的绝望感。
两人一齐封闭四感,仅留下了视觉观察前方,柏琏与晚鸥十指紧握,不停地往前方游动。
游了不知多久,都找不到任何出口的踪迹,柏琏心灰意冷,差点以为两人会就这么在水底死去。可忽然之间,一座精美高大的宫殿格外突兀地浮现出来,就像海市蜃楼,也像是绝望境地中出现的一把稻草。
柏琏突然变得欣喜若狂,牵着晚鸥加速地向宫殿的方向游去,“没想到这偌大的湖底,竟然有一座神殿。太好了!”
晚鸥定睛一看,这座庞大的宫殿金碧辉煌,仿佛是由纯金打造,宫殿四周有着一层单薄的结界,越靠近,越能感知到一股强盛的仙气。
“这里难道就是时间静止之殿?”柏琏目瞪口呆。
晚鸥继续道,“我只知道南芜有一片时间静止之湖,湖下有一座时间静止之殿。这殿里住着的,便是传闻中的拂晓仙人。但万万没有想到神录之门里,会有这片时间静止之湖。”
柏琏心里波澜起伏,不敢确定拂晓仙人是敌是友,更不敢确定他是否一定会施以援手,“拂晓仙人在神殿里独居了千百年,除了烽火天的夷歌仙人,目前在世上见过他真容的人恐怕只有他唯一的徒弟——泽被君。仙人避世太久,我们误闯进来,不知道仙人会不会动怒。”
晚鸥淡然一笑,抚慰道,“别想这么多,我们先游去殿里求助他老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