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雕栏玉砌、灿烂辉煌的湖底神殿,赫然于柏琏和晚鸥眼前。
殿门口立候的那人是一位鹤发道骨、慈眉善目的长者,银白色的长胡须垂至胸口处,身穿暗紫色的绸缎袍子,手拄着一根雕刻凤凰神鸟的银手杖,身姿笔挺如青松,脸上挂着始终如一的浅笑。
“老朽南芜李氏久骨机,在此恭候华二公子与息姑娘多时了。”长者声色幽然,朝二人毕恭毕敬地行了一道作揖礼。
柏琏与晚鸥齐齐向仙人回以礼节,拂晓仙人望着二人身上的金丝莲花纹,心生慨叹,遥想上次看见这样的千瓣莲,那还是数百年前的往事了。
“拂晓仙人怎知我是何人?又怎会提前就在前外候着在下?”柏琏俯身拱手,谦谦有礼。
拂晓仙人抚须,一手拨弄着一串菩提子佛珠手钏,“老朽的师弟久骨枯曾说过,西楚华二公子,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红衣少年郎,佩有着蕴含星辰力量的黑曜石宝剑。从公子和姑娘进入神录之门的那一刻里,老朽察觉异样,用仙眼之术感知到了二位到来,也断定,公子和姑娘会潜进到这片湖中。”
柏琏赞叹道,“后生听闻仙人居于湖底避世千年,没想到竟还能与身在烽火天的夷歌仙人联系。”
“为仙者,通晓天地之事。老朽与弟弟凭借仙法联系,多年不变。知道公子的心腹华之恒是夷歌的爱徒,想他那把炎月妖刀还是五百年前在西楚烽火天,师父赠予他的,也知道弟弟他还收了公子之弟做关门弟子。”拂晓仙人那张慈祥又沧桑的脸上时刻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笑容,可每每说及夷歌仙人久骨枯时,都会露出忧心伤怀的神色。
柏琏抱拳,“仙人神机妙算,在下钦佩。”
拂晓仙人将目光又移向晚鸥身上,眉目里满是赞赏,“老朽在这茫茫神湖中,却也对姑娘声名有所耳闻,不霁何虹息晚鸥,霁虹出鞘,内陆四海之下妖祟尽除。能将彩虹之力运用的得心应手,并且领悟瞳术彩虹瞳,一己之力便能抵得十万雄兵,姑娘非凡人也。不修仙道,着实可惜了姑娘的天赋。”
湖底深水阴冷,修士需要依靠修为镀在身体表面,才能够维持在水下行动。柏琏使用的再生术仅仅治好了晚鸥肌肤表层伤口,毒性却越渗越深。然而,晚鸥在硬撑了四五个多时辰后,因为长时间使用彩虹瞳、与妖祟搏斗,又在湖底游了许久,修为几乎耗尽。
“西楚华氏后辈息晚鸥,有幸目睹拂晓仙人尊容,实乃三生有幸。比起两位仙人的力量,晚鸥相差甚远……”晚鸥用最后一丝气力与久骨机寒暄完,顿感头晕脑胀,便支撑不住身子,伤痕累累的身体摇摇欲坠。
拂晓仙人眼明手快,用力一把抓住晚鸥的胳膊,一手隔空探着晚鸥的神阙穴,讶然,“息姑娘,她的修为基本已经耗尽,神阙**的心神动荡不宁,脉息紊乱,周身的穴位已经耗无存储的修为,情况不妙。连老朽都误认为息姑娘身子无大碍,却忘记了她是靠着霁虹剑里的彩虹之力才得以撑到现在。”
柏琏大惊失色,痛心自责,“她是在冰冻的过去里,被冰魄白虎抓伤了。可我用再生术为她治疗过,我还以为……她的伤已经差不多好了。”
拂晓仙人连声愧疚,“公子对姑娘必然是竭尽全力。是老朽招待不周,与汝等站在这殿门口聊得入神,忘了请二位入殿。公子与姑娘快快请入内殿!”
柏琏将晚鸥背在身上,跟在拂晓仙人身后,走进了时间静止神殿的宫门。
身处这样一个闻所未闻的新奇世界,常理来说,任何人都会充满了好奇心,可此时的柏琏无心去看四周的任何景色,埋着头,随着仙人的脚步走,一言不发,手脚发冷,心中慌乱如麻。
时间静止神殿中,柏琏被殿内深紫色的色调所吸引,抬眼望去,这南芜李氏家族的族色与宫殿外观的金碧璀璨极不搭调。殿内两侧的墙上满是书画,笔墨书香气甚浓,高殿上置着一方紫藤长椅,在紫藤椅后方,一整面壁上,悬挂是各式各样的灵器,多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可墙壁正中央的,却是一架箜篌,突兀的很。
柏琏识得,那是在上古书卷中才出现过的,能开天辟地,创造山河的神器——箜篌伏羲。
见身后脚步声停顿,拂晓仙人回过头来,笑道,“公子在望着那架箜篌吗?”
“没错,若后生没有记错,这是箜篌伏羲!相传浴火神与碧水神二位神明,用箜篌伏羲与琵琶女娲,创造了我内陆大地。这样创世的神器,原来,深藏在南芜时间静止之湖里啊。”
柏琏全然忘记了自己正背着昏睡的晚鸥,驻足不前,眼神茫然呆滞,怔怔地盯着箜篌伏羲看。
拂晓仙人继而又说,“历代南芜君都曾向我多次求索它,我未赠给任何人,都是以李氏用锁链,不专琴术给回绝了。伏羲在老朽手中,女娲在久骨枯那儿。我兄弟二人的职责就是,守护创世神器,永保天下安宁。”
柏琏十分费力地将思绪从箜篌身上抽离,才发觉自己在神器上耽误了太多时间,猛然道,“快,仙人请帮我救救晚鸥!”
拂晓仙人听言,加快脚步,带着柏琏走入了一间毫不起眼偏殿。
久骨机推开一扇石门,这处偏殿是一间冰室,室内之物尽是由九天玄冰制成,寒冰做的冰床、冰桌、冰习武台,就是这四方墙壁也皆是冰壁,冰室里温度极低,蚀骨冻气阵阵扑面袭来,冷得柏琏的身子瑟瑟发抖。
柏琏将晚鸥从背上放下来,唤出浴火翅金袍搭在她的身上,牢牢地搀扶住她,焦急地朝拂晓仙人道,“仙人,有劳您施医术救治晚鸥。”
“这是老朽平日里修身养性的地方,名叫清神室。息姑娘身上所中的冰裂毒,是需要极寒的冰霜来化解的,浴火翅金袍还是请公子穿上。”
拂晓仙人将凤凰银手杖放靠在冥思台旁边的柱子,在台边一张小凳子上坐下,“公子快将息姑娘放平躺在这樽冥思台上,老朽为她疗伤。”
晚鸥微微眯着双眼,瞧了一眼准备施术的久骨机,弱声道谢,“多谢仙人,给您…添麻烦了。”
拂晓仙人闭眸,潜心凝神,仙法修为溢满全身,他的身后散发着金色的光芒。此时的久骨机像一尊转世的佛祖,笑得慈悲,“神佛惜才爱才,像息姑娘这般盖世的修士,断然不会葬身在冰冷湖底的。”
久骨机在晚鸥身体上空,将一串一百零八颗的元宝菩提子佛珠举起,“静虑离妄念,持珠当心上。医仙术·佛陀涅槃!”
柏琏裹紧暖身的披风,在一旁观赏着拂晓仙人的医仙术,对看到的景象目瞪口呆:一片片纯白如雪,闪着金光的羽毛从菩提子佛珠上掉落而下,坠入晚鸥的体内便化为虚无,融合一体,久骨机的口里念念有词,喃喃不断。
柏琏分不清他说的,是佛语,还是经书,又或者是南蛮语,但却能深刻感受到他身上有着一股堪比神明的仙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