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鸥身上仅穿着纯白色的中衣,微微倚靠在床背,柔和地凝望着榻旁的柏琏,轻声道,“仙人心善,但我们也不能太给他老人家太添麻烦了。”
柏琏为她盖上厚厚的绸缎被褥,握住晚鸥的双手,泪眼婆娑,几乎是用呜咽的哭腔在倾诉,“你知道吗,冰裂毒都已经渗入你的神阙穴,在神录之门里,一直保持彩虹瞳开眼很辛苦吧,导致了连修为竟也所剩无几,你却也能忍着不说……万幸我们能遇上了仙人,他肯用医仙术为你治疗,否则真的后果不堪设想。”
“傻瓜,我有分寸的,倒是你,再生术这般厉害的医术你也能运用自如,出乎我的意料。你成长了太多,已经是一个能保护我的优秀修士了。”晚鸥抬手,揉了揉柏琏毛茸茸的脑袋,倾过身去,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冰冷又湿润的嘴唇覆在那道红色的降龙木符咒纹上,爱意与神圣皆不容置疑。
柏琏的脸瞬间泛起了红晕,低垂着头,隔着棉被,轻轻趴在晚鸥的腿上,笑得像个有糖吃的孩子一般甜蜜。凤仙殿内檀香味甚重,仙人亲手调制的香更是有清心静神的效果,颇有禅意。
“我们就安心在殿中住上几日,你可以用息氏莲花宝座静心打坐休养,待你伤好些,就让仙人送我们返回外界。好吗?”说罢,柏琏脱去鞋袜,将披风卸下,与正红色的长袍一同扔在了地上,翻身爬上床榻,躺在晚鸥的身旁,背靠着床背,一把将她搂在怀中。
晚鸥回抱住他,将脸颊贴紧在他的心口处,却微蹙起秀眉,一张冷艳动人的脸上,仿佛乌云密布,“可是,我们这么长时间不回去,归心君,之恒公子,还有阿鹭,大家会担心的。”
柏琏反应果决,略提高了声音,立刻回答道,“我不在意他们!我只像你好好的。你知道自己伤的多重吗,恢复身体可是需要时间的。”
“我只是,怕归心君误会我们是被孟氏给捉拿了,进而与孟氏起冲突,华氏如今不能吃罪孟氏的。”晚鸥急忙解释,将抱住他腰间的手又环得紧些了。
“晚鸥,答应我,在湖底,别想家国政事了。我陪你一起好好休息,这片时间静止之湖里,只有我们和拂晓仙人,还有湖底的美景,断没有内陆上的那些纷纷扰扰。”柏琏攥紧了晚鸥的手,十指紧扣,生怕她会从指尖溜走。
晚鸥的嗓音低沉而性感,其中带着些许沙哑,温柔万分,“我答应你,阿琏。”
“我最爱听你如此唤我。”柏琏躺下身来,将晚鸥拉到身旁,一同枕着硬邦邦的黄杨木枕,两人侧身对望,满怀爱怜。
“阿琏,你知道我是何时倾心于你的么?”
晚鸥伏在他的身上,认真听着从他胸口处传来激烈的心跳声,微闭着眸子,享受难能可贵且宁静的独处时刻。
柏琏很少能见得到不戴珠翠、不施粉黛的晚鸥,抚了抚她幽香柔顺的长发,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小时候,在年华台,第一次看见息先生带着你,说从今以后你与我们兄弟二人一起习剑,让我和兄长唤你师姐。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我便知道,我此生所做的一切,都会为了你。”
两人一齐想起了初见的场景——
荆溪五年,那年柏琏五岁,晚鸥十一岁。年华台的习武场中,年幼的晚鸥执着霁虹剑,演示出一套完整的息氏红莲业火剑法,她身姿轻盈,剑法熟练,霁虹剑锋所向的每一处,都划出了彩虹般的光芒,在一旁欣赏学习的小柏琏,不禁看得痴痴入迷,这一眼,便托付了一生热爱。
“可是,情欲、爱意这样奢侈的东西,往往是身不由己的。许多人,都无法将自己内心深处最坚持的信念从一而终,不得不改变心中初衷,而做着自己不情愿的事。阿琏,我愿你此生最终能得偿所愿,平安顺遂。”
晚鸥长叹一口气,虽然是长了一对勾魂夺魄的漂亮眼睛,但那双眼眸里的光却深邃极了,让人无法看穿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柏琏动容不已,纵有一腔救世济民的热血,却依然还是将晚鸥视得高于他其余一切心愿,毅然答道,“如我这一生,连心中所爱也不能坚守,不能有心爱的人相伴左右,就算将来做了这内陆霸主又如何,照样不过是徒有虚名,并无人生实际乐趣,宛如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阿琏,你心怀抱负,儒雅仁慈,譬如芝兰玉树,吾欲使其生于庭阶耳。但是……我们息氏子弟生来的使命,就是要好好守护西楚大好山河,为此,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晚鸥不禁哽噎,想起自己从小以来接受的教育就是如此,要做最勇武忠诚的华氏家臣,必须要把家国看得高于一切,可如今内心却深受儿女情长牵绊,渐渐变得优柔寡断,坚强的心被温柔的情感满满占据。
柏琏,“晚鸥,在我心里,你有千般好、万般好,唯一的不好,是你太过刻板固执了,这点,你倒是跟息先生学了个十成十。”
晚鸥却道,“阿琏,这不是固执,是我为人臣子的本分。我又何尝不想出身在寻常布衣家,能嫁给心爱的男子,平静地过一生,可我出身在息氏,就注定了无法过普通的日子。你想要的,我都明白,只是我害怕,就算我们多么努力,最终,会得不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柏琏伸手堵住了晚鸥的红唇,用一双深情眼眸温情地看着她,“我想风风光光地迎你入月华宫,看你穿凤冠霞帔的样子,与你交杯合卺,让你做招星殿的女主人。如果你执意要持剑上战场,全力去护西楚、护华氏太平,那么我也愿意与你双剑合一,并肩作战,杀妖祟或者是斩敌军。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晚鸥静静躺在他的怀里,倾听着他的一番诚恳表白,眼角却慢慢泛红,眼眶逐渐湿润,深受打动,但心底仍是在惦念着,“生逢乱世,时局动荡,阿琏,我是真心想拥护你为主君的,你的性情比归心君更适合做主君。只有你坐上主君宝座,才有可能让西楚江山永固,让内陆百姓过上太平的日子……”
柏琏突然很严肃地发问,打断了晚的话,“你想做主后吗?”
晚鸥似乎是谨慎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如果你是主君,那么我就愿做母仪天下的主后。如果你是戍守封地的王爷,我便想做你的王妃。”
“晚鸥,那你永远都在我身边,好不好?”
“我永远都会在阿琏的心里。”
二人相视一笑,很快便相拥而眠。
时间静止之湖底的夜是静谧的,殿内檀香持续飘散在空中,微风阵阵。拥晚鸥入怀,柏琏睡得格外沉,就连睡梦也香甜。————————————————————————————————————————————
时间静止之湖里,永远见不到阳光,从凤仙殿的窗户看向外面,只能望见深蓝色的湖水,给深深的压抑感。若是在神殿里呆得久了,倒也不会觉得湖水压抑,反而能看出一种别样的美感来。
当柏琏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便看到怀中的晚鸥已经醒来,正在眨着一双脉脉含情的大眼睛注视自己。
“你什么时候醒来的?”柏琏凑近晚鸥的唇边,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很快就移开了。
晚鸥涨红了脸,低下头,手上搂他更紧,微声回答,“约莫一个时辰,看你睡得熟,不忍心惊了你,原来能就这么静静看着你,是无比美好的一件事。”
“在这深湖底,也无法得知具体时辰,睡了这么久,饿了吗?”
“饿,其实我就是被饿醒的。在神录山的时候,每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实在是饿得慌,神鹿之门里也是,没有水源和食物。”晚鸥朝柏琏调皮地吐吐舌头,故作轻松的样子,把自己所受的辛苦都化作坦然的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