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欢喜之事,却让此时的风迎殿主人坐立不安。
“翠儿你说,哥哥从宫外带回来的那小姬子,不会真让摄政王动心了吧。”
长公主祁铭艾把玩着手里的小玉石佛雕,眼里尽是妒忌。
“公主您多虑了,咱们摄政王怎会瞧上一低贱的舞姬。”
“我倒从没见过小叔叔对谁这么上过心…”
“且不说您的尊贵美貌,就凭自小跟摄政王殿下青梅竹马的情谊,还能让她给比下去。”
看到公主怒上心头,一旁的侍女赶紧迎上去,给她捏起肩来。
“看小叔叔给她修缮怀安殿的殷勤劲儿,我就浑身不舒服。”
“可能是…”
“可能什么?”
祁铭艾回过头,看向侍女小翠。
“摄政王或许是看她想起母亲,怜悯罢了。”宫女凑到公主耳边,轻生说着,生怕被别人给听了去。
在这宫中,大家都知道讨论摄政王的母亲是杀头的罪。
“倒是有可能,他母亲地位不高,受尽侮辱,当年去的早。”
“所以啊公主,您还跟她一般见识,这样的女子最多是个只是个玩物罢了。”
祁铭艾叹了口气,便没有再说些什么。
“太子那边有消息了吗。”
“回摄政王的话,太子的军队伤亡严惨重,还好勉强守住了第一座城池。”
“希儿呢,可安好?”
“那边还没有传来太子的消息,只是救兵现在赶过去也很难,这回当真是凶多吉少…”
听到这个消息,祁铭灏胡乱的用手抓了抓头发,连连叹气。
“对了王爷,姜姑娘刚刚来过。”
“她…在哪儿?”
听到易卉的名字,祁铭灏这才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就说来问问太子的情况,看见您与太傅在交谈,她就先回了。”
“噢,回了…”
“王爷,您不会当真对那丫头动心了吧,小的可从没见过您对谁这么上心。”
“你这是在质问本王?”
“小的…小的不敢,只是这个节骨眼上,只怕会被别人乱做文章。”
“她是希儿从花满楼带回来的,也不过是想给本王冠上一个沉迷女色的名号,让这些大臣看看堂堂摄政王竟被舞姬迷的神魂颠倒,想必是不会有人站在本王这边了。”
“您既然早知道,为何还…”
“到最后,这颗棋子还不一定会为谁所用,我不如将计就计。”
这番话倒是显得心机叵测,句句讲的也都是实情,可为什么说完后,心里却会揪着痛呢…
眼看圣乾国的情况越来越严峻,君主重病,一座座城池接连失守,就连唯一的成年皇子都离开宫征战前线。
摄政王整日的头痛,还是苦苦支撑着。虽名不正言不顺,却顶着外面的风言风语,尽心的打理着宫内大大小小一切事物。
就这样昏天黑地的过了不知多少天,祁铭灏似乎是疲倦了这样的生活。
“又到晚上了呀…”他站起身来,眺望着窗外面的月色。
一弯朦胧的月亮正林蝉翼般透明的云里钻出来,闪着银色的清辉。
他拎起一壶酒,走向绪政殿花园的凉亭。
那是一个赏月的绝佳之地,很多很多年前,是她告诉灏儿的。
此时的怀安殿住着一位跟他心情相似的人。
“小姐,这都几更天了,您去哪儿?”
“清…清寄,我还以为你都睡下了。”易卉本想蹑手蹑脚的出门,被突然出现的清寄吓了一大跳。
“小姐这些天状态这么不好,我本身就忧心忡忡,刚刚听见外面一点响动就醒来了。”
“我睡不着,想出去逛逛。”
“太子临走前可千叮咛万嘱咐您万不可独自出门,更何况现在夜色这么深…”
“诶呦,我的好清寄,你也知道这些天我的心情实在是差,在屋里闷的不行。就让我出去逛一会,就一会儿,我保证不走远!”
清寄困的眼皮打架,实在抵不过易卉的死缠烂打,便叹了口气回屋了。
“在宫里生活也有几个月了,还是头一次见到深夜的美景。”
易卉出门后,在月光下驻足站立,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这些天沉寂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细微的蝉鸣和风挂过树叶的声音。
但在这些声音里,易卉好像发觉了其中有个与众不同的音色。
是笛。
易卉顺着声音寻觅,笛声渐近,也越来越熟悉。
易卉的心也好像随着节奏沉浸在曼妙的旋律里。静夜的笛声,像是敞开的心扉,轻轻飘过耳际,漫溢心间。
“这不是——!”
一名身材修长的男子凉亭里盘腿坐着,他一袭白衣,头发微微松散,嘴边的竖笛传出阵阵悠扬,宛若仙子。
光凭这些,易卉便知道眼前那人是谁。她见状轻轻转身,准备离开。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明明是背着身的他,微微把头转到易卉的方向。
“殿下,我不知您在此,无心打扰。”
易卉不知如何推脱,腿也不受控制地向前迈进。
“无事,看来有个人和我一样,夜不能寐呀。”
“最近心思确实乱的很,只是小女的烦心事与殿下比起来,轻如牛毛。”
“烦心事哪有什么轻重,你也不能轻视自己。”
易卉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祁铭灏看到她无措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在太子面前,好像不是这般腼腆的,是本王太吓人了吗?”
“不不不,不是的。”
“嗯?”
“您身上有一种脱尘的气质,太过与众不同。”
“希儿的平易近人,更能让世人接受。”祁铭灏的头微微下垂,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闪耀着。
“才不是呢,他就会欺负人。摄政王你的彬彬有礼,气质脱俗比他强百倍!”
祁铭灏的目光转到易卉脸上,一瞬间变得炙热。
谈话间,祁铭灏手里酒壶里的酒见底。
“卉儿,你知道我对你的偏爱是为何吗。”
“啊…不知。”
“我母亲是一名歌姬,她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先皇在城外见到她便带回宫来。”
“难道是…安百灵?”
在花满楼的这些日子,这个女子的名字经常被提起。传说她因美貌和歌技卓越被先皇带进来宫,成了宠妃还生了儿子。
这么多年,妓女、歌舞姬都以她为榜样,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和她一样飞上枝头。
“没想到她是摄政王的母亲,怪不得您生的如此好看。”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易卉摇摇头,世人只知道她的荣华,去世的原因却没有人提起。
“因为是从青楼来的,我父皇又十分宠爱她,怕她在宫里受欺负,就一度想把她册封为贵妃。”
“她应该是个很幸福的女子吧。”
祁铭灏摇摇头,眼里闪过一丝悲戚。“越是这样,我母亲在那些大臣眼里就越是狐媚祸国。”
祁铭灏顿了顿,长舒了一口气。
“我出生后,为了不让这卑贱的血脉传承下去,甚至他们联名上书,要挟先皇把我们母子贬为平民。”
听到这里,易卉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之后,我母亲为了保住我,给先帝写了封绝笔信便…自尽了。”
说到这里,祁铭灏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易卉轻轻用手拍打着他的肩膀。
“所以呀,有时候我看到这般善良可人的你,就好像能看到她当年的样貌。
“王爷莫要伤心了,您的母亲一定会在天上看着,陪伴着您。”
“这些年希儿从青楼也带过几个女子回来,可这次我一见到你,就知道你和她们真的不一样,我会用所有力量来保护你。”
祁铭灏的目光定格在易卉身上,两人对视着,周围的空气好像凝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