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见多识广的样子，想必已经有过不少切身体会的经历了吧？”祁御极其不屑地把眼睛斜过来看洛戡，“还装清高学画画，先去把公交车油加满再张嘴，省得开一半坏在路上！”
“啧啧啧，你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小拇指都是在夸你，折下来当牙签都不成问题！”
“我建议你们不要吵了……”
“闭嘴！”二人异口同声道。
洛戡和祁御在这一点上还是很齐心协力的，把钟北后面半句“我还要静养”生生憋了回去。
“成不成问题关你什么事？还照镜子，你要是真的看到了镜子就知道自己有多漂亮了，把额头上的痘痘挨个挖下来刚好能把下巴上的坑全填平。我真是羡慕你，一个人能长成这样还有勇气活下去，辛苦你了啊！”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钟北已经开始摇祁御的身子，“一个大男人跟女孩计较什么，丢不丢人？”
“哦，是嘛。你老家哪儿的？元谋人吧，张开嘴跟河马似的，中午去公厕进食了吧？你哈口气闻闻能把自己熏死不。看那毛脑袋，你要不要躺在土豆地里比比哪个更圆？一条身子立在地上就是插根树枝……我也想不通了，就你这体格也能从几亿个兄弟姐妹里胜出，怎么不回你老子的弹夹里呆个几年，也好给你的同胞多点机会。”
洛戡言辞犀利，泼辣至极：“我看你爹是和野狗造的你，四肢萎缩的近亲产物！”
“你再说一遍！”
祁御当即暴怒，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转身就要冲过去动手，被钟北费劲全力死死拽住。
“你也别说风凉话了，都冷静点！”他冲洛戡喊道。
“你算什么东西，哪有你插嘴的缝，安生躺着！”
洛戡放下铁扶手翻身下床，趿拉着布拖鞋走到钟北病床这边，撑在床上和祁御分庭抗礼。
“我不是东西行不行，都听我一句劝，先坐下来喝杯水，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好好解决呢？”钟北苦命地打着点滴和稀泥。
“祁御，你也别小家子气了，人家就说说而已，又不是真事儿你气什么？”
祁御挣开钟北的手，瞥了一眼洛戡坐回床上。钟北现在无比庆幸病房里只有他们三个人，要是再有围观群众起哄挑拨，事情就真的难以解决了，这里毕竟是校府，规矩是要遵守的。如果打起来其实也不算大事，但他怕的是两人拳脚无眼把自己也拉进去，那可真是连哭都找不着地方。
“那这位同学……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可否先告知一下？”钟北支起身子客客气气地问。
“洛戡。”
画家十分傲气地甩开头发，钟北这才注意到她的双马尾已经解成了长发，脸蛋圆润，只是看相貌也挺可爱的。
“其实在争吵发生前，只要双方都能冷静三秒钟就能避免很多问题的。”钟北硬着头皮上阵。
他本来也没指望这两人能好好坐下来暂时休战，只是想着拉住祁御不能让他在医务室里闹事。安抚洛戡倒在其次，在这种公共场合出手，洛一不可能轻易放过他，更何况对面是个生病的女孩？换成自己也不会罢休。
再者是身份问题，祁御是华沙太学校府开办十年以来唯一一个主动进来学习的人，其他学员全是华沙域的弃婴或孤儿，难免会有因身份原因而起的冲突。
所以钟北也在努力的维持祁御和其他人的平衡，既不能让学员受欺负，也不能让祁御受委屈……可他自己却夹在两者之间热脸贴冷屁股，如果说这座校府里有最可怜的人，那一定是自己。
现在倒好，他们居然真的停下来听自己调解，这也说明他们都不是那么想互骂，只是缺少一个台阶，而目前的状况是钟北必须趴下来自己去当台阶。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他也加入战局，然后把嘲讽转到自己身上，成为两个人共同的喷击对象——这种脑残行为钟北自认做不出来，所以就要用他那久经沙场的话术来铺垫这条阶梯了。
“我们可以找找这件事情的源头，梳理完头绪就能很容易解决了。”钟北只好开始扯，“最早其实是我的错，怪我没跟祁御说明白，让他把你给我的饼干扔掉了是吧？”
“反正你也不是好东西。”
洛戡坐到床头柜上，一句话骂了他们两个人。
“你就是东西了？”祁御回过脸反唇相讥，“万人骑的货色！”
“你说什么！”
“老子说你下贱！”祁御毫不客气地瞪大眼睛，却被钟北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懵了。
“祁御你给我闭嘴。”钟北几乎是把字从牙缝里逼出来的。
即使修养如他，也终于忍不住夹在中间的憋屈和谩骂的怒气，又不好去欺负女生，只能发在祁御身上。
“互喷就那么有意思吗，怎么不每人拿张器卡去外面决斗，砍死对方算了！”
祁御沉默下来，低头不语。钟北知道他在生闷气，讲道理是听不进去的，于是重新把脸转到洛戡那边。
“同学，祁御他的确做得不对，还请你包涵一下，毕竟都是校府同学，大家在一起生活，那是情同手足的关系。祭酒不是也说过吗，我们是一个大家庭，互相帮助扶持是唯一的办法，不然别人就都会看不起我们这些人的……”
洛戡啧了一声，扭头不屑道：“是吗，这个叫祁御的东西就是看不起我们的人吧？他可是自己有家庭的特例啊！”
“祁御，别动怒，我来跟她讲。”钟北按住听到挑衅而暴躁不安的祁御，低声说。
刚才洛戡的这句话直接把祁御孤立出去，虽然这种现象平日里其他学员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但彼此间都会相互理解，不至于闹到台面上来；而现在洛戡拿他的身份说事，相当于把他一个人提到案板上围观，这对一直孤高的祁御来说无疑是个引信，足够让他心态爆炸。
“既然都在校府里，不管身份如何，都不应该彼此针对。”钟北顿了顿，重新把目光投到洛戡身上。
“就连祭酒都在校规上写过‘师友和睦，互勉互励’的条例。现在在公共场合里你们都敢这样吵闹，让外校人和祭酒看到了会怎么说？说你们同室操戈，说你们手足相残啊！”
他恨不得挤出几滴眼泪来，好让自己的话更加真实可靠。
对付男人得晓之以理，对付女人则要动之以情，把他们的争吵放到更大的层面上去，相信两个人都能明事理，各自收手言和。
“呸，就他也算手足？脚指甲盖吧！”洛戡恶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鸡圈里乱叫的东西怎么就同室了，我都害臊！”祁御仰起脸还击。
“你说谁在鸡圈里乱叫？”
“谁承认说谁呗。”
“你是不是想打架！”洛戡怒气冲冲地把袖子挽到胳膊肘上。
“来啊，我还怕你不成！”祁御咬牙切齿地往前探出半个身子紧握拳头怒吼。
钟北苦恼地重新躺了回去，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让在两个家伙住口了，心乱如麻又没有快刀。自己才刚刚醒过来就遭受如此大祸，肚子现在还饿着不说，身体也经不起大幅度运动。
零重十段毕竟还不到一重境界，提升的各方面素质都少得可怜，不打吊水说不定真能死掉。
他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尽可能放空脑袋。钟北觉得自己需要一些时间来休息，如果他现在还有力气一定会把祁御拖到对抗室好好揍一顿，这臭脾气着实得改改。
“干什么呢，在门外都能听到你们的声音，病房里安静是第一要素，都小声点。”白大褂医生戴着半框眼镜推开门走进来，祁御和洛戡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祁御还是有些自觉理亏的，他虽然不要脸，但对错却能分得清楚，这件事他占主要责任。只不过被洛戡激得怒火攻心才起了争执，现在有别的人进来搅局，自然不能落个“欺负女同学”的口实。
钟北明白祁御的想法，也总算松了口气安心下来；可画家的脸上分明写着“我还没过瘾”这几个字，看得钟北心里没底。
“洛戡，你的病还没好，先回床上去。晚上再吃一次药就差不多了，十二点前就能出去。”医生话里没有多余的感情，所有句式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像陈述。
“你，祁御。”医生把手抄在衣兜里慢慢走到他跟前，他的个子比钟北还高一头，一米六二的祁御好像又矮了一些，像根蔫了的茄子。
“没有事情就不要打扰病人的休息了。”他的目光扫过装着饭菜的纸袋。
“医务室有配给的营养餐，乱带食物反而麻烦。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祁御耷拉着脑袋点点头，倒不是他害怕，而是自己也曾进过几次医务室，因为只有一个医生所以也受过人家不少照顾，又有理亏在前。双重打击下他只能屈着脊梁骨灰溜溜地离开，在门口停了一下。
“记得吃饭。”
他小心地带上了病房的门。
“至于你，钟北。”医生搬了把椅子坐到床头，指尖有规律地敲着空心扶手，很认真地看着钟北的眼睛。
“常客，这次又是干了什么进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