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阶,进阶,进阶……”钟北喃喃自语着运行量力,体内的灰色量旋第二次完成了内外周天循环。
而此时距离开始修炼也不过七个小时,速度比零重九段时快出一倍有余。
量力修炼速度一看天赋,二看坚持。钟北的天赋毋庸置疑,努力也被旁人看在眼中,做任何事情都很少会疏忽懈怠,悲惨的童年生活更是让他懂得珍惜当下的美满,每天修炼学习式卡训练都没有落下,但在洛一眼里却还是有些急功近利。
“要不然先放一下,突破一重境界也就那样,何必那么拼死拼活地修炼?”洛一以不放心的名义坐在旁边,苦口婆心地劝导着钟北。
“先把式卡方面抓起来,量力又不急于一时,这两种东西不一定非要相称。你看上一届的州统际会的胜出者量力也就四重五段,靠着一张【洞噬兵炼】愣是打赢了平均量力等级六重八段的西土队伍,式卡才是决定性因素啊……”
洛一其实也急,这才离上次他进医务室不到十天,祁御就冲进办公室惊天动地地喊祭酒不好了钟北那货又开始修炼了!
他真当自己开了挂啊,上次进阶还没把他吓到?洛一自己是吓得不轻,活了三十年有人身上没有伤口却大出血的事情他还是头一回听说。
再说了,量力这东西真没你想得那么好,非要扎进去干什么?还一进去就出不来了,洛一不得不亲自在旁边看护,他不能让自己的任何一名学生受到伤害,有自己在就能保证哪怕他拿菜刀抹脖子都能救回来。
但他急的是钟北对于量力的死脑筋。可转念一想他从小在边缘镇子上流浪,没见识过式卡的效用所以没什么概念,也就不了了之了。
中州的贫富差距很大,虽然西土和东海也都差不多,但他们至少还有开明的政策,像西土的王庭制度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王庭审判多见于无法确定的罪行或纠纷上,采取各自律师相互对抗及原告被告的罪行轻重来判决,在最大限度上保证了公平,而且对平民开放,可以说是非常先进的判罪手段,并且作为中立者的审判长必须出自审判王庭。
这是唯一让洛一费解的地方,他总是容易把审判王庭和王庭审判这两个词搞混,前者是组织而后者是制度,但在他眼里就只是前后两个词互换了一下而已。
反观中州,从天子到县令无论是定刑还是判罪都只能用一个“乱”字来形容。
中州有千年的历史,也有千年的传承。自古就是封建制度统治天下,开明盛世更是只有三朝,战乱不断,民生凋敞。全凭横空出世的紫皇推翻统治,一统万民,认真学习了西土的先进文化和技术融入自身,才创立起现在这个富强安定的中州。
可这远远不够。
为什么西土的发展会比中州更快?
论文化,中州文明开化比西土早出几百年;论科技,中州的四大发明冠绝天下,乃至于现在的刀枪火炮都有着中州的影子;论强大,中州元朝时期的国家地图上半个西土都在范围之内。四大王骑最憋屈的时候他们的领土加起来还不如陌离域大,东海人都远道而来派遣使者向中州称臣。
这样一个繁荣昌盛的帝国,究竟毁在了什么地方?到底是哪一环出现了问题?为什么不能改正?
这个道理还是他在便秘许久后蹲在茅厕里忽然顿悟出来的。当时正值进退两难之际,在若即若离时猛然通明,待诸君尽数而去的那一秒再次身心贯彻,融会贯通了“茅塞顿开”其实应是“茅厕顿开”口误谣传的真谛。
真相全都指向了一个地方……那就是教育体系的差异。
中州说是毁于中王朝昏庸的闭关锁国政策上,倒不如说毁在了不注重文化教育的轻视之上!
纵观西土发展历史,从最初便不同于中州的天下统一。四位王骑割据西土自成一体,彼此明恨暗杀,政权也在不断的争战交替中失去了震慑力。到现在为止,西土还有“王骑宗亲犯罪与庶民同罚”的规则,可以说是把“王”这个名号真正变成了名号,如果王骑的子嗣滥杀无辜,被害者的家属有权上诉,甚至还有指着王骑鼻子骂的案例在前。而按照西土法《天主令则》来判定,除非他们真的影响到了王骑的日常生活,那么就算他们把杀人者押到刑场处决,王骑本人也无权干涉。
为什么占有西土四分之一土地、拥有土地上所有人民的王骑不能独断专行?为什么他们要受到法律束缚?为什么他们不修改法律好让自己受益?
洛一茅厕顿开,又想明白了。
因为在西土的所有势力间,有一种势力不受任何强大力量和王骑的管辖,连西土臭名昭著的黑党也不敢侵犯丝毫。正是因为有它的制约,才让王骑不敢骄横跋扈,始终有敬畏之心。
这个势力叫做学院。
学院不被任何势力所控制!
西土迄今为止历史最悠远的学院,莫过于位居王骑领土分立中心点的耶路撒冷城内的启示学院,它所在的城市也是西土第一个历史上有记载的城市,最早的西土文明便从这里起源。
启示学院始创于西元859年,至今已历千载,风霜雨雪没有摧毁它,枪林弹雨没能攻克它。在第一次西土战争时,征服骑士想借助启示学院在当时社会上的地位针对与他战斗的幕亡联军,却遭到了当时的院长、西土第一刻师法蒂玛·菲赫利的拒绝。盛怒之下的王骑展开了惨无人道的杀戮行为,启示学院的五千多名生师遇难身亡。
一时间人心涌动,民众惶惶不安,他们认为征服骑士连保持中立的学院都不放过,自然也不会放过他们;庞大的刻师集团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纷纷在各方面对征服骑士施压。与他联盟的战争骑士迫于舆论压力在后方倒戈,幕亡联盟借哀兵之势攻破防线和战争骑士前后夹击,于是第一次西土战争以征服骑士的死亡宣告结束。
后来,法蒂玛·菲赫利的父亲家隔壁领居的儿子养的牧羊犬咬死了当时刻师圈子里同样颇负盛名的刻师阿尔萨斯·里维奇的萨摩耶,他得知了征服骑士的恶行后为那位毅重不屈的院长默哀三天。
紧接着,他发起了学院重建工程,将饱受战火的启示学院翻修重建,花了十年时间重现昔日荣光。而在这十年里,所有势力都默默地绕开这座城市,成为了西土各方面的共识:无论何方势力,皆禁止对学院出手。
这一条例渐渐引起了东海的重视,发展成为后来的战争协议《基本战争条款》,而当时的条款中并未包括处于最后一个封建王朝的中州。
后来紫皇独自与王骑和东海天皇在定界岛上交涉,耗费了一周时间才让他们承认中州与西土东海地位平等。
再后来,东海天皇于次年病逝,四位王骑相继陨落;紫皇因劳累过度而导致昏迷,抢救无效身亡。中州十三域寂然,赴皇城吊唁者不计其数,边缘城市万人空巷。
紫皇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中州能不被轻视,为了中州能站在平等的世界地位上,为了中州的学府也能受到条款的保护,为了中州战败后人们不被当成奴隶圈养吗!
洛一发觉自己的情绪波动得有些厉害了,以他的心性境界来说,理应是不可能被这些感情干扰到的。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又哑然失笑。
自己过了年虚岁才三十啊,比起那些正常在位的域牧们,自己真的称得上年轻;更何况量力境界达到十重,已经能在短暂区域内操纵空间及初步干涉时间流速。
甘露域的孙逢亮孙域牧量力十重一段,今年都一百七十九了。他从中正年间一直活到现在,熬死了六位皇帝一名英杰,也看着中州从生灵涂炭到了现在的开明盛世。
生逢乱世,是其之大哀;得见安康,是其之大幸。
洛一扳着指头算算,现在是十月,老爷子诞辰是二月,到时候总政年会开完可以去拜访一下,庆百八大寿。
至于明年,就看东海联军的意思了,他们要是能达成协议主动退兵,自己也可以从这个位置上下来专心看顾校府;要是他们继续恬不知耻地忽悠,自己恐怕真要去和赤原那老东西谈谈了。
作为能把洛一这个十重九段的赋者死死拖在华沙域动弹不得的总司,他的脸皮之厚良心之黑着实让洛一胆战心惊。赤原诚战败后这货屁颠屁颠跑过来说要替父收尸,结果带来了一帮会中文的学生来旁听,他自己也趴在窗户上看紫皇授课,他老子的尸骨发霉长毛了他都不管不顾,好像少听紫皇一节课就能心痛死,最后被紫皇强制遣送回国。
不为其他,每次一讲课就能看见一个脑袋在窗户上晃荡,偶尔还大喊一声桥豆麻袋举手问问题,洛一自己都觉得紫皇没一刀砍死他真是个奇迹。
今年……紫皇五十三年了吧,紫皇走得也晚,定年历是照中朝灭亡来的,但之后还有二十多年战乱时期。自己去东海交换学习是十五岁,那年紫皇才撒手人寰,到现在十三年,当时就是紫皇四十年左右。
“都糊涂了,大事也记不住了。”洛一懊恼地拍着脑袋,抬起头看看正在专心致志运行量力的钟北,叹了口气。
他知道钟北不可能会有自杀的想法,他和校府里的很多人一样,都渴望着安定的生活,也非常用功地表现,但钟北与他们都不同。
他的天赋值远超常人。
华沙校府更像是一个自成的世界,很少和外界社会产生瓜葛,也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变迁发展。这是洛一一开始就打算好了的情况,他要的就是这样的天地,一个完全由他来掌控,所有知识都从他的脑子里灌输给学员的地方。
他要做的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