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一身杂草的通信人急忙前来禀报,两边守卫铁枪交击,拦下去路。
“站住,司农府是你想进就能进的么!”
“我有要事禀报,放我进去!”通信人急了眼,推开长枪想冲进去,被守卫很有默契地伸脚绊倒,一齐踢出大门。
“想报事的人多了,你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浑身杂草,刚才地里种完庄稼出来的吧!”
他没有理会守卫的嘲讽,反而更大声地喊起来:“易大人,小的有要事相报!”
两名守卫面面相觑,他们也有点怀疑此人的身份了,要真是司农大人的眼线,他们拦在这里也不好向大人交代。
“我先去里面询报一下,你看着,别让他进来。”左边的守卫打了个招呼,入府禀事。
“什么人啊,这么吵?”男子拄着银白长枪打了个哈欠,“站在这里这么久都没看到我……说你呢,往中堂跑什么,跟我说不是一样的。”
守卫这时才看到男子,急忙跪下禀报:“易少爷,门外有人叫喊禀事,小人特来询报!”
“我的耳朵还在,这点距离还是能听得到的。”
他俊秀的面庞上剑眉微倾,透露出豪放不羁的气质,把银枪往地上一插,阔步走到大门口。
看见来人时却瞪眼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易大人,小的有要事禀告!”通信人看到男子后泪流满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跪在司农府门前闭口不言。
司农掌农业收成,司农府自然也要坐落在皇宫外,此时正是百姓出来买菜的时候,看到司农府前有人长跪不起便起了围观之意,短短几息就在府前围了一群人,指指点点。
“这个人怎么跪在这里啊,他干了什么?”
“不知道,他从刚才就来了,守卫不让进,就跪在这里。”
“那里面的人是易公子吗,果然气度不凡啊。”
“你小声点,据说易公子有断袖之癖,这地上跪着的人说不定是……”
“噢,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他好像是上次那个在城北书屋冲撞了李崇光的人,后来被易公子解围,难道说他们两个之间……”
“嘻嘻……”
“你先给我进来说话。”男子把人拉入府内,急忙阖上大门。
“不是叫你别来找我吗,怎么就不听呢,司农府是那么好进的吗!”
他有些气急败坏,但站在他对面的人虽然浑身上下杂乱不堪,脸上却有着开心的笑容。这是他很少会显露出来的表情,只在他的妹妹和这位大人面前才会有的坦然。
“易大人,您上次说我如果想报答你,就去皇城墙根的狗洞里待着,有可疑人出现就来向您报告,所以我就来了!”
易柏凌迟疑了一下。
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对这个平民说过这样的话,可自己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不必介怀这些小事。
自己真的是看不惯李崇光那牛叉样,至于为他解围倒是顺带的,在他的死缠烂打之下才随口说了让他去狗洞待着……他还真是有魄力,那种地方都不嫌弃。
“等等,你说有可疑的人?”易柏凌反应过来,向他询问。
“嗯嗯,是一个光天化日之下从假山下面钻出来的家伙,一看就知道可疑!”他很兴奋地说。
“具体穿着是什么样子的?”
“跑得太快没看清。”
他摇摇头,又说:“但是他有很严重的汗脚,就那一会儿,立刻扑面而来,那味儿重的……哎呦我去,差点没把我熏晕在狗洞里。”
长途跋涉所以不洗脚么,难道是那群锦衣卫?
易柏凌否决了自己的想法,锦衣卫一个个自诩超凡,对自己的形象看得比命还重,就算是风雨兼程地报信,不在皇城里找家旅店好好洗个澡是绝对不会进宫的。
有才气过人的锦衣卫还总要作一首诗来赞美莅命,只有他们想不到,没有他们夸不出来。上次就有个家伙作了首七言绝句,把莅命的功劳夸得比三皇五帝还要超群,秦皇汉武都望尘莫及,吓得莅命再也没敢用锦衣卫办过事。
“那好,多谢你了,回去吧。”
易柏凌思索一阵,觉得还是要跟他老爹告一声,在皇城的可疑人物就是天下的事儿,倘若莅命还坐镇宫内,整座皇城的风吹草动都难以逃脱他的感知。
现在莅命不在,若是有人在这里轻举妄动,无疑是在中州的脉门上架了口利刃,随时都有可能把中州搅得天翻地覆。
反正具体事情又不用他来管,烦的是他爹,自己抓紧时间多练练【凌霜】就可以了。被寄予了全家人的厚望,域校联考里要是没排上前五名,绝对能把他爹气得七窍生烟。
“那个,易大人……”身后的平民扯住他的衣角,深深鞠了一躬,神色犹豫。
易柏凌天资聪颖,当下便明白了他有求于自己,否则也不至于屈身入那狗洞里打探情报。这种事情没有毅力和坚持是做不来的,他也不会只是为了报恩而奋不顾身。
“有什么要求,能帮的便帮了,麻烦事情我也不想沾。”易柏凌大有一股指点江山说何人堪与我一战的气势。
这也得益于他的身份,在紫皇统治中州后,沿用前朝官职,打压地方豪绅和士族宗亲。原本叱咤中州的五大家族被剿灭三家,株连九族,剩余残党渐渐走出人们的视线,取而代之的是中州总政五司七部。
五司乃司徒、司空、司马、司寇、司农,自己的父亲易泛海便是当今莅命钦点的司农。
司农主管天下农业,排渠引道,布泽四海,说白了就是管地里的庄稼,挖沟导水的官。
可毕竟是个人都要吃饭,也没听说过哪个强大赋者有不进食的爱好,易泛海中间转手牟利,人脉广博,路路畅通,连带着自家鸡犬升天。
易柏凌也在荫泽下长大,再加上天赋异禀,刻苦钻研,他在去年的成人礼上已经达到了四重境界。
预计再有两年,便可晋升至六重,有望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六重赋者,自然带着无与伦比的傲气。
“那个,小人的妹妹,今年本该入校府学习了,但内外紧迫,所以特来……特来求借一二,待解决燃眉之急后,小人定当归还!”
他条件反射地想跪下来磕头,却被易柏凌一把捞住。
“再过两旬就是腊月了,校府的学习进度也进了中期。你现在再把妹妹送进去,脚步就不容易跟上去,进度也会慢很多。”
易柏凌盯着他的眼睛,这让他羞愧难当。
原本借钱这种事情就难以出口,今日好不容易能正大光明提出,却被大人回绝。
他心中不为易柏凌的吝啬而仇视,只有妹妹无法入府修习的悲哀。
“我下面有一份统计仓粮的差事,每月有五千晶薪俸,你有没有意向去干?”易柏凌不急不缓地说。
“救急不救穷,让你妹妹跟着你干一年也算历练,明年应该足够凑到学费了,那时候入府也不迟。”
他的眼中又焕发出光彩,连连点头答应,眉角间泛起晶莹的泪花,让易柏凌打了个哆嗦。
五千晶还不够买一张一星的量产器卡,干一年去掉食宿也就五万晶。自己这张三星器卡【凌霜】是老爹专门请刻师制作的,花了三千五百多万……这就是贫穷的感觉吗,我为何从未感受到呢?
“这样,这张身份卡和印章你先拿去,我让人带你去看看。如果愿意,现在就能上任,包吃包住年底有赏钱,但千万别走旁门左道,想干这活的人多了。”
易柏凌从兜里掏出自己的专属方形印章,上面刻着一个“易”字,把它塞进此人的衣袋内,最后向他告诫。
“把公正廉明放在首位,可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谢易大人,谢谢易大人!”
他用尽全力挣脱开来,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您的大恩大德小人铭记在心,来世必为大人做牛做马,做驴做鹅,做鸡做鸭……”
“得得得,阿大,你进来把他带去……呃,找个易柏傲手下的粮仓,叫那人滚蛋,让这个家伙补上去,就说是我的命令……快把这货带走,快!”
易柏凌的大腿被他抱住,死活甩不开。在闻声赶来的守卫阿大的帮助下才脱离,他被阿大牵着手,泪流满面地望着易柏凌慢慢走了出去,像是被爷爷奶奶带离父母的孩子,依依不舍之情让他浑身发痒。
什么人啊这,一点点小事都哭成这样,老老实实去上任就那么难吗?
易柏凌纳闷地走过去拔出长枪,银白枪身化作光芒纳入手心,变成一张巴掌大的式卡,其上镌刻着复杂玄奥的淡红色刻纹,在白底上显得华丽不凡。
他拉开衣服,把式卡收入内袋,径直穿过大院,跨进迎客的中堂厅。
易柏凌偶尔会想,自己若是脚下一滑,在这门槛上劈个大叉,绝对是酸爽到极致的体验。
“老爹,儿子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他开门见山,冲着里面的书房大吼。
“别讲,我练书法呢,你要是让我掀掉桌子就白费功夫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紧闭的书房门内传来,像是精神矍铄的老人,温和平静。
“哦——”易柏凌拉长了声音,“宫里有动静,你要不要去看看?”
“你先帮我把那剩下两亩地种上沅先生发明的杂交稻再说,小兔崽子,不知道我现在很忙吗!”
“忙得都去练书法了,是挺多事儿的。”他若有所思道。
“而且从遗传学角度来讲,骂我小兔崽子你比较吃亏。”
书房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倒了下去,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响起。
易柏凌扳指算算,这已经是老爷子自练笔以来第六次砸墨缸了。
真是的,动什么肝火,兔子又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