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屠夫已经不再是他的师叔,绣花黄也不再是绣花婆婆,他们各怀心事、各取所需,又彼此鼓励、相互协作。
经过在黑暗中的淬炼,龙承武反倒有些不习惯现在明亮的世界,现在他已经不再张口闭口的“秀妹”“花姐”,无人关心他的呓语,仅有屠夫对此保持着丝丝兴趣,也被绣花黄扼杀掉。
但是忘记一个人,是何等的痛苦哇!即便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还不曾有任何关系。
入夜的流沙城,沉浸在清风朗朗中。细腻的沙子像温柔的少女的唇,轻吻着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儿。
巨大的琉璃盏,高耸的银针基座,这一切都庄严宣告着他——龙承武——是一字绣花帮现在的掌舵者。但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一字绣花帮成员稀少,准确地说,他只发现一个成员——绣花黄。
但是绣花黄告诉他,帮中人员绝不仅仅是这些。琉璃盏下,绣花黄正在细密地织就着一件衣服,上面有牛头马面的画样。
“绣花婆婆,这件衣服是给谁的呢?”龙承武说道。
“我怎可称作婆婆,帮主取笑我这个老婆子咯!”绣花黄说道,脸上泛起慈爱的表情,说道:“这件衣服是我按照前帮主的衣服复制重新织就的,帮主快瞧一瞧是否合身。”
看得出衣服上的纹饰全部都是一针一线勾勒出来的,针脚细密。“这是我的衣服吗?”龙承武说道。
“正是,这是我用上好的蚕丝精心绣织而成,八月十五中秋节,帮主可是要在那大梁城中安定武林的,这件衣裳刚好用的上。”绣花黄说道。
“什么中秋节?什么武林?”龙承武疑惑地说道。
“帮主您忘了,八月十五中秋节,于此地相聚不远的大梁城打擂比武,说是要在当日血洗武林,一统中原。我们一字绣花帮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帮主已经答应老身要前去打擂,这不,老身就照着前帮主的衣裳样子重新为为您缝制了这件衣裳。”绣花黄说道。
这样说,龙承武似懂非懂,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已经无从记得起是否答应过要求前去打擂。“既然绣花婆婆已经这样说,那应该是要去的吧!”龙承武心想。
事实上,绣花黄从未向龙承武说过此事,她已经先入为主,假定提前已经禀报过此事。
“大梁是何方神圣,为何我未曾听过?武功可有您这般厉害吗?”龙承武问了一个天真的问题。
绣花黄坐在琉璃盏下面,旁边的蒲篮里各色的针线缠绕成团,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向龙承武叙说着大梁的纷扰和恩怨。毫无疑问,绣花黄已经过滤掉关于龙城任何蛛丝马迹的信息。
“这个擂必须要打吗?”龙承武反问了一句。
这一句话差点噎住绣花黄,她曾经设想过许多问题,但这简单的问题却没有想过,她一时语塞。
“帮主年纪轻轻,为何提前打起了退堂鼓?”绣花黄随便说出了一句话先行应付。
“没有打退堂鼓,就是随口一问。”龙承武说道。
“帮主,您愿意把这个美好的世界交给身后的那些人吗?”绣花黄指了指身后,那是大梁所在的地方。
龙承武不再说话,安澜地躺在琉璃盏上。
“除暴安良,匡扶正义乃是武林中名门正派应该有的样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以帮主现在的修为可以安邦武林。眼下距离中秋节还有些时日,老身将一字绣花帮最后的武功全部传授给帮主,助帮主一臂之力。让中秋节月圆人团圆,黎民不再死于战火。”
“就请绣花婆婆传授武功吧!”龙承武说道。
“江湖都说我一字绣花帮是邪术!我也曾再三告诉过帮主,帮主可愿意背负这样的污名?”绣花黄说道。
“邪术不邪术,不是说出来的,如果我们立志匡扶正义,即便是邪术又怎样!”龙承武说道。
说完,被电光击中的感觉从龙承武的头部延伸到四肢,身体僵硬的如同一座丰碑,两人都不再说话,绣花黄已经将最后的武功全部传授给龙承武。
屋外,屠夫静静地守护着内室中的两人,如同大多数的武林绝学一样,传功期间容不得任何打扰。
天有不测风云,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屠夫哥哥,昨日将我的木屑全部打落在地,这么多年哥哥终于肯出手了,小弟真感到非常佩服,刚才去你那肉铺去瞧个究竟没找到人,我猜想哥哥一定是在绣花黄这里。怎么?要的那件旌旗还没有织好吗?”木匠章说道。
“我这肉铺现在不需要制作门匾,将这旌旗随便挂上去就可,有劳木匠老弟费心了!”屠夫说道。
“屠夫哥哥,您可真会开玩笑,我何时想给您制作门匾?今日所来不过是想向哥哥讨教一番武功。这流沙城好久没有掀起武林风,昨日哥哥那招小弟真是感到非常佩服。”木匠章说道。
“木匠,别坏了成立的规矩!”屠夫说道。
“哥哥,您就接招吧,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你我就不要困囿其中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木匠章已经将木屑又重新卷起,巨大的漩涡把城阙上生长的茅草连根拔起。
屋内,绣花黄还是听见了两人交谈的所有声音。之前她已经向屠夫交代过今日之事,但木匠章挑衅的语气还是令她感到惴惴不安。
屋外,屠夫久久没有出手,他试图用语言停息这场不必要的纷扰,更重要的的是,今日情况特殊,他即便再生气也不愿意和木匠章发生任何冲突。
“木匠老弟,先收起武功吧,能够在流沙城居住的人,想必武功都八九不离十,昨日之事是我无心之举,还请老弟见谅。”屠夫几乎是带着祈求的语气说道:“铺子里有刚煮好的牛羊肉,改日请老弟到我铺子里相聚,酒肉随便吃,算是哥哥给老弟赔不是。”
“哥哥,武功是武功,酒肉是酒肉,两者没有什么关系吧。”木匠章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