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歌
“乾坤第一剑”柳成霜从空中落下，身子晃了晃，却没有倒下，直到一口鲜血喷出。
“为什么不杀我？”柳成霜抹去嘴角的血迹说，“杀了我，你就可以成为武林第一剑客！”柳成霜气喘如牛。
料峭寒风中，我的一曲《阳春白雪》已吹奏了一半。我望着刚刚开冰的小河和河岸边翩翩起舞的归燕，置若罔闻。
“真是个傻瓜！”柳成霜捂着胸口，一瘸一拐地离开。
两个月后的西子湖畔，我的马头被罗烈手中的“霸刀”拦住去路。
“霸刀”罗烈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露出一口金牙：“手中无刀无剑，却可伤人于无形，看来‘霸刀’迟早要退出江湖了！”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罗烈冲上来了。我收起心爱的竹箫，叹了口气。
几乎在一招之间，罗烈跄踉后退，嘴巴张得老大，头上豆大的汗珠像雨后的水滴沿着络腮胡须滚落下来。
霸刀，已断为两截；衣帽，布满剑气划伤的痕迹。
化掌为刀，化指为剑！
——掌刀指剑！
罗烈面如死灰。
一阵琴瑟声响过，一条花船上有清歌缓缓送来：东边升朝阳，西方有极乐……
我想起了三个字：朝阳岛！
传说西方是天命归宿之处，但在东方则有一朝阳宝岛，岛上遍布奇珍异宝，更有“朝阳”奇花医治百病，有返老还童、起死回生之功效。一时江湖高手纷纷前往，却个个无功而返。
朝阳岛四十年涉足一次江湖，并传话武林：武功独步天下者，可择任朝阳岛新一任岛主，岛上宝物尽归其有。
花船上聚集了当世武功排名前二十名的绝顶高手，有“断魂枪”慕容颜、“乾坤第一剑”柳成霜……竟然还有少林、武当的高僧道长！
我和罗烈上船。他们看见我纷纷低头。
我心底暗笑：都是“熟人”了！
花船离开江南，直驶往朝阳岛。众高手在船上谈论着朝阳岛的神秘和岛上的珍宝美女，时而哈哈大笑，时而相互睽视，还有人调戏起船上抚琴侍茶的女子……
我在船尾一处空地上盘膝而坐，悠然吹箫。
一名叫金玉的领班姑娘终于不堪骚扰，来到我的身边，一边听着我的箫声，一边托腮欣赏起晚霞红日。
此时，这儿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高手——不，那群手下败将是永远不会来这边滋事的。这个秘密，金玉姑娘自然不知道。
每天，我吹箫，她唱歌，或者我讲些武林逸事给她听，偶尔还传一招半式给她。
金玉姑娘似乎对我很是信任，有时箫落歌罢，我们会在船头相视一笑，和衣而卧。
她望着我，我望着她，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江湖，我第一次有了一种温暖的感觉。
“朝阳岛到了！”一日凌晨，金玉姑娘指着远处。众人纷纷出舱观望，但见雾气迷漫之中，一座海上仙岛隐现于大家面前。近了，岛上绿野遍坡，有无数的朝阳花迎向太阳的方向，绽放笑脸。
众人欢呼。我伸一个懒腰，朗声长歌：东边升朝阳，西方有极乐。瑶池出金玉，竹箫任长歌！
后面的两句歌词儿是我随口吟唱出来的。
金玉姑娘脸一红，下船。
朝阳岛主的武功果然石破天惊，一日之内，竟然击败了多名高手。
朝阳岛主白霜染鬓，向众人抱拳：今日遍邀武林同道，意在选出年轻有为、武功独居者担任本门新岛主，不仅岛内百年宝藏尽归其下，老夫还欲将小女许配给他。望各路英雄施展全力，大显身手！
“朝阳”奇花原来是普通的向日葵，并没有传说中的那般神奇，众人本有所失望，现见岛主亮出的珍器玉宝、名玩古卷足有数百箱，又有佳丽成群，侍立两侧，个个立刻又精神大振，跃跃欲试。
少时，岛上杀声四起，众高手陡然以命相搏。少林、武当亦不甘示弱，抢入阵中。
施毒、放暗器，各种伎俩尽施。
半日之内，大多数人非伤即残，已无力再战。
朝阳岛主叹息声未落，“断魂枪”慕容颜、“乾坤第一剑”柳成霜、“霸刀”罗烈及少林、武当的两位高僧、道长一起阴着脸，逼向朝阳岛主。
“我们五人的武功已属当世前五，何须再战？岛主若去了西方极乐，东方之岛自然归我们五人所有，届时平分富贵、美人，岂不更加快活！”
朝阳岛主在五位高手的联合攻击下，口溢鲜血，节节后退。
岛上众徒纷纷倒地，哀号声遍地。
我长叹一声。
我真的不愿出手。但我知道，我真的该出手了。
化掌为刀，化指为剑！
我腾空而起。
几招之间，少林、武当倒地不起；“断魂枪”折为两截，慕容颜鬼哭狼嚎；“乾坤第一剑”柳成霜和“霸刀”罗烈犹如惊弓之鸟，逃之夭夭，不知所踪。
欣慰一笑，朝阳岛主冲我抱拳，指着数百箱珍宝说：“从今往后，岛上一切归少侠所有，老夫和岛上众徒愿听从少侠差遣！”
众人一起施礼。
我向人群中寻觅了一番，摇摇头，带着几分失落，几分孤独，径自走向来时的花船。
滔滔江岸边，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越发悠长。
身后，朝阳岛主大声呼喊：“江湖险恶，少侠何不闻膝下小女金玉一言！”
我猛地回头，在大片的向阳花开处，一翩翩女子正向我走来，边走边歌：“东边升朝阳，西方有极乐。瑶池出金玉，竹箫任长歌……”
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用尽所有的力气向她跑去。
（原载《精短小说》2018年第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