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山跪在一堆尸骨前,手里紧紧揣着一个破碎的肚兜!他不知道放生了什么事,但却知道这肚兜是他媳妇的!他想哭,却因为全身的力道让整个面上僵硬,只能留下无声的泪水。
父亲死了,怀孕的媳妇也死了,这对牛大山打击很大!在何家庄那晚,若不是因为怀孕的媳妇,他可能已经陪着自己的父亲了!可回来了,媳妇却死了,还有自己未出世的孩子!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自己能留恋的?抓着残破的肚兜,牛大山双眼变得黯然,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黑的!
他不知道这堆尸骨里哪些是自己妻子的骨头,只能在里面捡出来两块完整的骨头,和破碎的肚兜,放在一起紧紧地包起来,背在自己身后!既然家没了,就葬在一起吧!反正自己的父母坟头,还有多余的土地够自己挖坑。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来拆散这个家了。
林间,两个背弓持箭的人聊着天走来,近了,才听的清两人的声音!
“刀疤杨也真是,神将都没说话,就让咱们出来打猎寻找吃食!那粮食吃完了又不是我们的错,那次不是他吃得最多!”
“行了吧,刀疤杨最得神将信任,你我又能怎么样?反正打完咱们先吃饱再说!”
“哎,我说的不是这事,只是现在大家都困在这里,又凭什么还拿架子摆在我们头顶?”
“那你怎么不说神将?”
“不要命了?”
“反正俺算是看透了,活着就行!以前俺是很信奉三圣的,可现在看来,地上的事神仙不管!”
“胡老二,你小子不怕回去神将剥了你,敢私下说圣教的不是!”
“我说的实话呀!反正神将又听不到!要是你敢告我,看我不把你的丑事说出来!”
“哎,你可别血口喷人,我有什么丑事!”
“你小子别耗子滚面柜,装啊!”
“切,老子烂命一条,装什么?”
“那日在山洞里,你悄悄的藏起来一包干粮,你以为我不知道?”
“我......瞎说!”
“我瞎说?你杀死那个怀孕女人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你将她的干粮藏进她的衣服里,你以为我看不到?不要以为她怀孕,大家不注意,我当时在你对面,看的一清二楚!而且扔完尸体之后,你偷偷又跑回来,莫非天地不知?”
“胡老二,我的胡二哥!莫说莫说!俺六子认了,回去俺将剩余的分一半便是!”
“你小子倒是机灵,早知道便要学你一手!”
“胡二哥,莫笑话俺了!这深山老林里,除了能吃的,你说还有什么能信的?当年咱们入教,把身家都捐了;后来又要组建三圣军,还不是咱们挥洒血汗?到了这个地步,俺也跟你一样,什么鬼啊神啊,都不如自己活着。”
“你可别乱嚼嘴,小心人家化成厉鬼来寻你,要知道他们的尸体可就在这不远!”
“怕个球!就是来寻俺俺也不怕!再说了,命令是刀疤杨下的,往上还有神将!再说咱们这么大的闻香教,还怕这些孤魂野鬼?要知道咱们闻香教做的是什么?不就是降妖除魔,替天行道嘛?哈哈哈......”
“你小子嘴硬!不过有句话倒是有理!他们活着咱们能杀死他们,就算变成鬼,咱们一样能杀死!”
“现在我倒是不担心这些神神鬼鬼,只担心咱们这次又要空手而归了!”
“咱们也不是猎人,杀人的变成杀鸟的,哪里能适应的过来!”
“算了,说话小点声,别都给林兽吓跑了!”
“胡二哥,小弟领命!”
“你小子油头滑脑的,没个正经!”
......
两人走过的茂密灌林里,牛大山紧紧地抓在地上的杂草上,口里的牙齿因为用力,蹦的整个眉头青筋毕露!他本来是想带着自己妻子的尸骸出去,只是刚走动,就听见远处传来声响,就躲在这茂密的灌木林中,不曾想听到的消息,竟是如此的让人痛心。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妻子跟村里人,是被山中猛兽袭击,才落得尸骨无存!没想到,自己的妻子等人是被人抛尸荒野,才落得如此境地!这两人他不认识,但是却认识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就是那夜何家庄的那股贼寇,这衣服他一辈子都忘不了!杀父之仇,又如何能忘得掉?今日,还有杀妻灭子之恨,我牛大山怎能不报此仇!
但我牛大山只是个百姓,除了打猎用弓箭外,又怎么能把这群挨千万的贼寇杀死!或者不止这群挨千刀,还有那两人口中该死的闻香教!想到这里,抓在手里的杂草也变得如同刀子,在牛大山手心留下一道道血印。只是手上的疼痛又怎么能安抚内心的痛苦?或许是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或许是这几日实在累的慌,牛大山就这样趴在茂密的灌木林中,昏睡过去!而意识昏迷前,他隐隐的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睡吧!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天色稍有黄昏,整个林间就挂满昏暗!而后,整个山林就变成野兽的天堂!虫鸣兽吼,充斥整个山林。其中,从灌木林里站起一道身影,嘴里嘀咕不停地道:“会好的,会好的!”若是能拉近,则能看到整个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中没有一丝感情。
“咳咳咳......”的声音打断了梅生的自言自语!因为距离不近,他看不清楚那个人的状况,只能看到灯火下的影子,好像在那牢房中移动!不过这些,跟梅生好像并无关系。
他今天跟柳先生说过话,才发现他虽然对这世上没有留念,但还是想把自己的经历说给人听!他不懂为什么,只当是自己被关在这里闷得慌,所以才想找个人陪他聊聊天!以往视线中是没有其他犯人的,今日撞见这个不知名的犯人,他也不在乎这个人会不会说话,是不是死了,他只想说出自己心理的话,有个旁听者,就已经够了!或许下次出去时,这世上便再无梅生了。
“怎么...不说...了!”断断续续的声音,就像是他发出的咳嗽,猛然打断梅生的思绪。他想不到,这个犯人还会说话!虽然声音虚弱,但听得真实。
“说什么?反正俺跟你不一样,你是作恶多端才进的牢房,俺可是清清白白!就算是日后俺去陪妻儿,人家提起俺的时候,也会竖起一根大拇指!”梅生义正言辞,说的声音里面有点嗤笑。
梅生说完,那人好久不说话,仿佛是认定了梅生的话!梅生也觉得没有说下去的兴趣,就回到里面,躺在稻草上,混合着阴暗潮湿的坏境,悄然的看着屋顶!整个牢房里,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第二日早上,谭飞跟牛大斧草草吃过早饭,便推着二郎,再一次去寻大夫!昨晚二郎半夜中醒来,喂些汤水竟是吐了出来!两人折腾良久,方才让二郎睡着!早上起来两人不敢耽搁医生嘱托,草草了事,就去大夫住所。
进了屋里,大夫又让两人出去,细细的给二郎过了一遍,才有换两人进屋!这次比昨天时间要早,大夫依旧坐在桌案前,端着茶碗道:“他身子正弱,以后莫要再胡乱喂食,需补而不能乱!虽然并无大碍,但日后若是因为此事落下病根,休说我没提醒两位!”
两人受教之后,又交了看病钱财,才折回去!并非牛大斧不愿给二郎补些好食,只是囊中羞涩,怕供养不起,才喂了汤汤水水!这回大夫警告,便不能不在意,跟谭飞两人在城里转悠,期待能买些补身体的物件!名贵的两人也买不起,转转悠悠下来,又推着张二郎,倒是累的两人满头大汗!
待到县衙附近,便看到整个县衙门口围的里里外外都是人,一番询问,才知道县爷今日升堂审案,为的便是城中混肴视听,胡乱造谣的事情!两人这两日虽然给二郎看病并无来回打听城中消息,可在行馆里,两人也听那几个人说过这件事!
原来城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不断有谣言说这个村被灭,那个村被屠,由于不知道真假,一开始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后来经过证实,皆为杜撰,大家就不了了之了!只是前几日有人于衙前击鼓,杨言何家庄被灭,便又激起了众人的兴趣!一开始城里人自是不信,可于衙前击鼓汇报这事的,到还是第一个,所以惹的城中闲人目光,想瞧个真假!
两人因为身在此事中,只是知道真伪!只是他人忌讳二郎带病,不喜三人,自是没有上前说话的机会!这时候听得有人说起,便推着二郎道府衙,想看个明白!由于二郎昏迷,二人不能同去,牛大斧便留下看守,让谭飞挤进去,事后再报与自己知。
谭飞挤进人群,惹来众人喝骂!好在他身高马大,不需进去太近,便看到了内里情况!由于是公开审理,县衙也做了准备,留下好大的空地,所以外面人群虽然拥挤,内里倒是宽敞!谭飞细细打量这个时代的县衙,与影视中的倒也不差两样!同样是“明镜高悬”四个大字挂在正中,两排威武的衙役,上面坐着县令,穿的绿色的官府!两旁做的两位,是穿着青色官府的人,想必便是县中的县丞与县尉!在之下还有一文书打扮的书生,手中拿着笔,在桌上的纸上记录什么!
衙役中跪着一人,缓缓地哭诉自己的经历,正是何家庄的惨事!
梅生在牢里被叫醒,就被狱卒带去整理面容!自己还未开口,便被通知今日县爷升堂,准备当着整个城里的人,公开确定这件事的真伪!梅生听后不需狱卒催促,面带喜色的收拾完毕,随衙役去往县衙!在他想来,定时县爷派人去何家庄的人来了,不然又怎么会在全城的百姓面前公开处理?肯定是为了给自己洗清先前的污名,好让全城都知道自己说的是真的!
到了县衙,来到堂前,县令喝问经过,梅生便将经过一一道来!由于是自己亲身经历,随着自己的话语,便将自己的情绪给代入其中,声音夹杂哭声!围观的群众不知真假,但也被这种情绪感染,使得整个县衙都变得寂静无声,只有梅生的声音!
“.......俺自知不该丢下妻儿,但却不能让贼寇逍遥法外!望县爷明察,给俺可怜的乡亲做主,为俺上千乡民报仇!”梅生讲完,已经是泣不成声,跪倒在地,久久不愿起身!而周身听者,无不动容,仿佛亲临其境。
“梅生,你刚才讲的可是真话?”县太爷倒是面不改色,声音虽然不大,却充满威严!
“县老爷,小民所言,句句属实!”
“好,既然如此!你可认识城东何家何炳礼?”
“小民自然认识,他是我何家庄大少爷!自小便知,如何不认?”
“那我换他来前,你可愿认之?”
“回县老爷!小民愿意!”
“那好!传何家何炳礼上堂问话!”袁敏智对着身边的师爷说道,师爷就通知衙役,传唤后堂的何炳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