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落下,随后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小民何炳礼,拜见县爷!”
“无须多礼!梅生,你可看看这是否是你何家大少爷?”袁敏智止了何炳礼的动作,对着跪在地上的何炳礼道!
梅生回头,眼中正是熟悉的大少爷!他穿的衣服洁净,站的又是笔直,跟往日并无不同。当下道:“回县老爷,他是俺何家庄大少爷!”
“何炳礼,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何家帮工梅生?”袁敏智看着何炳礼道!
“回县爷,此人是我何家帮工梅生!只是此人好吃懒做,又手脚不净,早就被我何家除名!”何炳礼一本正经的道!
“胡说,我哪里好吃懒做?”梅生听着何炳礼的话,感觉有点陌生!这个熟悉的大少爷,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大胆!公堂之上本官不问,你如何敢喧哗?”袁敏智将惊堂木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大声说道!
“小民不敢!小民不敢!”梅生听到惊堂木声音,又听到袁明智的声音,连忙磕头,口呼不敢!
袁敏智倒是没有看他,而是缓缓地站了起来,对着围观的百姓道:“这几日城中屠门灭村的传言甚广,本官事后核实,多为子虚乌有!因为不想波及无辜,本想宁事息人;可竟有人衙前擂鼓,说灭何家庄之事!我已派人核实,并在路上相遇何家一同回城,可结果!竟又是子虚乌有!”这话说到这里,他没有在看围观者,而是低着头看着梅生吼道:“梅生,莫非你以为本官仁慈,便无有那雷霆手段吗?”
梅生听到这里,感觉自己的思维都是乱的!这何家庄的惨事,为什么到了这里,就变成了子虚乌有?他不理解,他不知道,他只想大声的告诉别人,自己说的是真的,为什么就不相信他?所以听到袁敏智的话,他没有理!而是爬到何炳礼的身前,哭诉的道:“大少爷,何家庄没了!你既然刚从何家庄回来,告诉大家事情的真相啊!”
何炳礼低头看着跪在地上哭诉的梅生,并没有伸手去扶,而是厌恶的侧移几步,才开口道:“梅生,你虽然好吃懒做!可我何家待你也不算薄吧,为何要造谣我何家庄被灭的事?”
“胡说,胡说,我哪里是造谣!我说的是实话!”没声抬起头,直愣愣的看着何炳礼。
“大胆!公堂之上竟敢藐视本官!左右,给我立刻掌嘴三十!”袁敏智声音包含怒意,将桌上签筒里的签字狠狠地投掷在地上,
堂前衙役听令,就有人上前架着梅生的双臂,一人拉着头发,让他脸面朝上,又有人拿了板子,站在梅生身前,抡起板子就往脸上呼去。因为打的狠,围观的群众也能听到“啪啪啪”的声音,沉闷而又沉重。
袁敏智也趁着梅生被打的时机,站着对围观的百姓说道:“日后再有这种谣言,本官决不姑息!”
围观的百姓也是一天一地,方觉得受了梅生的蛊惑;这会儿又听见县令的声音,连忙道:“不敢不敢!”只是因为人多杂乱,显得不齐,反而有种混乱。
三十下也不耽搁时间,行刑完毕后便松开梅生双臂,才发现梅生双颊变得红肿,如同山丘!只是因为刚才打的用力,整个脸上血肉模糊,地上也汇集成一滩污血。袁敏智这时候已经坐下,看着双手撑在地上的梅生,冷冷的道:“梅生,你可知罪?本官已经查明,何家庄之事为你杜撰,并无此事!你说,你为何要这样做?”
刚才打得重,可除了板子跟脸颊的撞击声,梅生竟是一言不发!这时候听着袁敏智的话,他双臂撑地,努力的想抬起头看袁敏智,却漏出一个面目全非的脸颊。他想说什么,但一张嘴,就流出污血牙齿,更是疼的浑身冒汗,竟是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大人,想必是想骗取同情!”何炳礼在一旁淡淡的道!“这梅生虽然好吃懒做,却喜好偏门!这也是为何我家辞他的原因!听说他婆娘因为他的不争,已经带着妻儿回了娘家!想必是他寻找婆娘到了城中,想以此事骗取百姓良善,置换银钱吧!”
“这事我倒有先例!先前几宗谣言,我派人查之,那散布谣言者,多受了城中百姓资助,倒不是空穴来风!”坐在下首的县尉缓缓接道。
“可恨这等小民,只为一己之力,不顾我城中稳定!须知北地未平,闻香未灭,又如何敢做这等不智之事!”袁敏智手扶桌案,叹息道!
围观者也受县令情绪感染,顿时觉得这种忧国忧民的才是青天老爷;又不禁暗恨那谣言散播者的阴暗之心,竟为了自己的一己之力,让青天大老爷如此劳师兴众的去查明!这不是耽误青天大老爷的时间吗!如此一来,更是对始作俑者的梅生一阵恼恨!有脾气暴躁者,甚至口吐恶言道:“没卵蛋的东西,就会用些下三滥的手段骗俺们钱财!”
“像这种废人,早就该赶他出城!”
“岂能如此便宜他?还是管在牢中,免得他在四处为非作歹了!”
......
袁敏智看着下面的百姓,听着耳中的杂乱,嘴角不觉带上笑意!这事,算是成了!不过这出戏,还没有结束,只有将戏唱完,才能算是圆满落幕!想到这里,他不动声色的手在桌上敲打,师爷便悄然消失在身后!再回来时,袁敏智已经坐了下来!
“梅生,为杜绝日后谣言,本官判你进监,你服是不服?”袁敏智看着地上的梅生,高声道!
梅生只能张开满是血污的嘴巴,嘴里发出一阵阵不清晰的声音!她很想说,可他说不出来!这种感觉,让他心中更是难受的厉害!就好像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白白存在的事情,在今天就整个变了呢?到底他们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呢?
围观的群众被一阵拥挤挤开,留下一排排的骂声!不过因为来的人穿着甲胄,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所以他们也只能嘴上过过瘾!那群人进了堂前,也不止步,而是为首者行礼高高的喊:“大人!荆州军斥候,黔中闻香教残余,已经在入景平县境之前,消灭干净!”
这声音来的突然,也来的响亮!随之便是围观百姓的欢呼声!关于黔中闻香教的事情,因为县中组织乡兵,这件事倒是知道的清楚!可如今听到这样的消息,他们却是明白,不需要再组织乡兵去阻拦了,也就意味着不会有伤亡出现了,他们怎么能不高兴?毕竟三千乡兵,连亲带故的如何能不牵连在一起!
那人说完这句话,也不等袁敏智的声音,又高声道:“大帅已经派幕僚先生前来,与大人商议闻香教后续之事!”
袁敏智这才快步走来,问道:“不知柳先生现在何处?”
“回大人,就在衙外!因为衙门被百姓围困,先生不知何事,所以派属下先行禀告大人!”那为首者说道。
“快快有请!怎么能让先生在衙外歇脚!”袁敏智一脸的高兴!
围观的人也知道外面来了荆州军的重要人,还要与县令商讨关于闻香教的大事,自己等人怎么好意思在门前阻隔,但还是想看看这来的是那位大人,边在人群中让出了一条路!然后穿着青袍的柳先生就随着几名身穿甲胄的军人进的衙内。
他还未进的衙内,就传出声音道:“学生柳晚正,拜见袁大人!”
“那须如此多礼,给先生看坐!”他说的同时,就吩咐衙役搬了椅子,放在自己的左近,这才挽着柳晚正的手臂,一起坐到椅子上!
“大人正在审理案件,学生坐着里不妥吧!”柳先生小心翼翼的道!
“无事!无事!这案件本就只剩下本官判罚了!”袁敏智道!
“哦,不知这底下人犯了何罪?”柳晚正好奇。
“这人本也无有大罪,只是好吃懒做,喜走偏门,以谣言骗取百姓良善之钱!本官准备判他进监几月,已做效尤。”袁敏智指着梅生,恨铁不成钢的道。
不过听了这话的柳先生倒是脸上收起了笑容,而是郑重的起身,然后行礼道:“大人仁慈,学生却不敢苟同!”
“先生何意?”袁敏智看着柳晚正,语气也有些不乐。
“大人,闻香教残余被灭,但仍有潜伏者!我军连夜审问,就知晓景平县中,有闻香余孽准备以谣言混交视听,引起百姓骚乱,以作大逆不道之事!这也是学生前来与大人商讨的原因!不曾想大人正在审理谣言者,须知这罪犯不是闻香教的余孽?想引起城中骚乱?”柳晚正义正言辞,句句诚恳,指着跪在地上的梅生,最后两句发自肺腑。
“竟有此事!”袁敏智恍然站起,一脸不可思议!这脸中还带有后怕的神色。
“正是!”柳晚正回道。
因为两人说的并不避讳,所以堂内的人听得到,围观的人也听得到!此时听了柳先生的解释,方才知道这谣言非是偏门捞钱,而是还有更深的含义在其内,顿时个个义愤填膺,对着堂前的梅生万目睚眦。
“想不到闻香教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竟想以此举陷我满城百姓战火!来人,将这梅生给我压下大牢,好好审问!看看他到底居心如何?”袁敏智愤恨的将桌上的签令扔到地上,说道!
“大人英明!”柳晚正在一旁恭声道!
接着旁边的县丞县尉也齐声道:“大人英明!”
围观的群众看到这样的结果,顿时心中满意!想不到这个叫做梅生的小人,竟然还是闻香教的余孽,妄想以谣言引动城中百姓!好在县令青天大老爷明察秋毫,洞察其奸,才使得闻香教的阴谋得以腹死胎中,还了城中百姓安康,避免了一场生灵涂炭。
带着欢喜离开,自然也有带着悲哀离去!袁敏智跟柳晚正在堂前的谈话,梅生听得明明白白!柳晚正他认识,几日前在牢里梅生就见过他,而且还将自己的经历给他一一讲出!他清楚地记得,那个柳晚正还一脸正色的给自己说要给自己做主!可为何今日,这人却要这样说?他发不出声音,看着堂上堂下,他只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个猴子,是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他真的不甘心,但他又好像懂得一点点,只能无声的发出“骗子!骗子.......”可因为疼痛,嘴里只能发出常人难以理解的呜呜杂乱,还有顺着嘴角张合流出的污血。
堂上,袁敏智看着围观的百姓渐渐散去,感觉整个心中舒爽!这件事上季乾昌欠自己的情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在政治上变作助力,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柳晚正含笑看着远去的梅生,心中只能替他感叹,但这个世上若是感叹有用,他又何必顺从命运?好在不负众望,帮季乾昌完成了这件小事,也算不屈此行。
站在堂下的何炳礼同样默默无语,脑中想的是何家庄不管如何,何记还是何家的!就算新建一个何家庄,凭着县令的支持,只会比从前的何记更强!至于柳晚正,虽然在重建何家庄之事上用处不大,可好歹是一份人情!若是日后二弟想要往上发展,说不得要用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