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风波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化,反而愈演愈烈。
从起初的修炼魔功逐渐上升到了魔道死灰复燃,甚至和魔族入侵扯上了关系。
显然这个幕后黑手想要一步步将边卫府,将风平逼入绝境。
但整个过程都不见北冥剑派直接参与的痕迹,甚至那些传言者与北冥弟子也丝毫没有联系。
他们似乎就这样沉默着,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窥视着事态的发展,让外人误以为这件事情与他北冥毫无瓜葛。
借刀杀人,身不粘血,这样的手段可谓十分高明,也足够恶毒。
风武卫的几人有几次实在忍无可忍,誓要去冥灵山上讨个说法,但却被萧河阻止了:“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他北冥剑派既然选择隐秘行事,自然是不会承认的,我们贸然前去反而会弄巧成拙。”
然而,萧河虽然劝阻了众人,但他自己却还是亲自去了趟北冥,私下约见了北冥掌门苦悟道长。
那老道才刚出关不久,对这其间种种并不了解,但从他的口风来看,他北冥似乎真的不曾参与此事,这就有些奇怪了。
苦悟道长向来不问世事,作为一派掌门,他的作派也一向正直,他的话可信度还是极高的。
虽然近日的流言传得十分悬乎,但从一开始就绝非空穴来风,显然是有的放矢。
风平思来想去,还得觉得这件事与北冥剑派有染,因为知道他身怀神迹之物的只有那陈天成一人。
在魔王斗场时他亲眼见到过自己身上的那个肉球,虽然不知他是否见证了肉球夺舍的整个过程,但以此为引来编造谣言,显然成功率极高。
但那陈天成如今已成了废人,而且以他的心性绝对撑不起如此大一个局。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整件事情的主导者必然是那陈玄木了,也只有这个老谋深算的北冥长老才有此等城府,才能于无声无息间掀起今时的轩然大波。
当然这也只是边卫府众人的猜测,至于是否另有隐情却是不得而知。
如果真如众人所料,这些事情都是陈玄木的阴谋,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只是为了一泄私愤?还是别有用心?这些疑问或许也只有他陈玄木自己才知道了。
偏偏巧的是,就在流言四起之时,这身为北冥剑派执事长老的陈玄木竟然闭关了。
这显然不合常理,却也更加印证了萧河几人的猜测,这件事情必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仿佛在修行界中,只要闭关,就能不受世事干扰。
陈玄木选择在此时闭关一方面是为了避嫌,让众人无法抓住他的把柄,另一方面似乎也在暗中策划着什么。
如此一来,反倒让风武卫的几人失去了方向,无法阻止流言传播,如今竟连与那推测的幕后黑手对质的机会也没有了。
此间萧河几人也曾于诸多修行门派中奔走过一阵,结果却是处处碰壁,那些门派中人或是闭门不见,或是冷言相向,最终竟无一人愿意为风平发声。
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这也不能全怪他们,毕竟如今的边卫府乃是众矢之的,谁也不想平白无故招惹是非,更何况边卫府又是代表着王朝势力,不光在北岭一带,放在整个修行界中都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他们平日虽然与这些修行门派和睦相处,但其中复杂的利害关系却是十分微妙,一言难尽。
制度的建立与自由的理念总是背道而驰的,这些修行门派或多或少都在受着边卫府的暗中约束,如今见边卫府惹了麻烦,他们不趁火打劫就不错了,更别说站出来为其说话了。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边卫府这面大墙此时已是岌岌可危。
直到已经有修士不断暗中潜入边卫府打探消息了,风武卫的几人才意识到,或许当初风平提出的意见并不是没有必要。
如果在一开始就召开一个风平所说的武林大会,将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或许流言早就一哄而散了,即便不能,也绝不会陷入今时今日这般被动的境地。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既然风平识海中的金色小人已经消失了,他自然也不惧与人争辩,毕竟没有的事说破天也不可能无中生有。
虽然可能有些迟了,但只要风平出面,一切问题自可迎刃而解。
可偏偏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巧合,就在风平决定挺身而出,自证清白的时候,那本来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的金色小人,却又堂而皇之的跑了出来。
看着那碍眼之物静悄悄地躺在自己的识海中,风平几乎欲哭无泪,只能徒留一声哀叹:“真是孽缘啊!”
……
忠义堂上。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风平身上,进入意动境的几人正引神识探视着他的识海,表情严肃。
锻体境的几人也热切地注视着他们,心情切然,询问之声不断。
“喂,你们几个看出什么来了吗?倒是说句话啊!”离若焦急的目光来回巡视,频频发问,却不见回应,她此时恨不得即刻突破,也去风平识海中一看究竟,可终究是做不到。
和她一样心急的还有雷诺,他虽沉稳,但此时也难免捏紧了拳头,憨声问道:“小风脑子里真有东西?生得什么模样?”
刚破入意动境的雷跃第一个将神识收回,一脸苦涩地看着风平,以不可置信的口吻说道:“我说小风啊,人家去一趟神迹都带个法宝、功法什么的出来,你这怎么带回一个怪物,还是长在脑子里的?”
风平也很无奈,他无助地环视四周,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在了萧河和陆明轩二人身上。
“我说的夺舍之物就是这个东西,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他说自己是神,这种话怎么可能有人相信,然后不知怎么的这家伙就跑到我的识海空间里了,再然后就赖着不走了。”风平很是无辜的说道。
事情的经过萧河早就知道了,只恨一直没有机会去请教那些前辈大能,如今形势所迫就更难开口了。
对于夺舍之术他并不了解,此时就算亲眼见到了这个金色小人,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中百感交集,却是束手无策。
许久,萧河回过神来,皱着眉头说道:“此等怪事闻所未闻,但既然是出自神迹之物定然有他非同寻常之处,非我辈所能探知的。”
萧河转向陆明轩,看着他那愁云不展的神情问道:“明轩,你可看出什么端倪?”
陆明轩沉思良久,方才说道:“依我看此物不凡,形似灵体却外貌奇特,与一般修士的灵体大为不同,该不会......该不会真的是那魔道之物吧!”
陆明轩此话一出,几人顿时为之一惊。
“这下糟了,若是小风真的怀有魔道之物,那岂不是正应了那流言蜚语了吗?如此一来还怎么说的清楚?”离若急声道。
风平慌乱,他再次看向躺在自己识海中的金色小人,怨声不决:“喂喂喂,你给老子醒醒,起来把话说清楚啊,你究竟是不是魔物?”
识海空间中,一个蓝色小人正在对那金色小人一顿拳打脚踢,施暴虐之行。
可任由对方如何折腾,这金色小人始终纹丝不动,而且身上不见任何气息。
“少在这装死,要死也死出老子的身体!”风平的灵体气势汹汹。
那金色小人还是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真的死了还是装死,他就像一个道具摆在那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可忽然之间,就在众人再度引神识审视他时,这金色小人的周身竟顿时爆射出一片金光,耀眼无比,险些亮瞎了众人的眼睛。
神识之伤隐而难愈,几人见状连忙收回神识,仍是心有余悸。
众人面面相觑,良久才惊出一声感叹:“此乃神物也!”
金色小人仍旧如死物般置放于风平的识海空间,那耀眼的金光也是一闪即逝。
不知是出于本能还是巧合,这恰逢时机的熠熠金芒闪过,其中所蕴含的凛然正气已然证明,他绝非什么魔物。
这让风武卫的几人松了口气,风平的心也从绝望的泥沼中爬出,抓住了一丝希望的影子。
至于这金色小人的来历和功效,终究还是无人得知。
但即便他不是魔道之物,风平就能因此而力排众议了吗?
显然是不能。
他定然不会为了肃清流言而将自己识海空间的秘密公之于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是修行世界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
对于异宝,无论是魔道之物,还是正派之宝,这普天之下修士的态度从来都是一样的,趋之若鹜。
若真能证明这个金色小人不是魔道之物,那以边卫府的势力倒是可以名正言顺的维护风平,但真的能够说的清楚吗?
即便是能,表面上换来一个朗朗乾坤,但也难防有人心怀觊觎之心,暗自行那诡秘之事。
大能者之所以能手持无上至宝而不惧,是因为他们有足够的实力,而现在的风平显然没有这样的能力。
总之,这件事情复杂得很。
是选择隐忍,还是以身示众,自证清白,一时间让风平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小风,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大家都会誓死保护你的安全。”萧河最后说道,眼神无比的坚定。
风平感激萧河的好意,但这个决定他一时间却做不出来,无论是哪一种选择,都会给边卫府带来无尽的纷扰,这些人为他做的已经足够多了,他不愿再让他们因为自己而涉险。
风平陷入了深思,这一想便是一整日。
……
是夜。
风平无心修炼,他的心被填得满满的。
他回想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种种,心情复杂至极。
往事浮现,历历在目,这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他经历了太多的坎坷,也招惹了太多的是非。
但他从未后悔过,不论是帮助米生一家,还是与那陈天成的恩怨,他都觉得那是身而为人所必行之事。
然而事情会演变成今日这种地步却是他始料未及的,本以为即便再严重的后果他风平也能一力承担,但如今他却有一种无力感。
因为这件事情牵扯到了边卫府,牵扯到了那些一直守护他的人,他们的命运已经和他捆绑在了一起。
所以,风平今日的选择必须谨小慎微,不能有任何差池。
“如果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最后也只能这样了。”重压之下,风平眉头紧锁,目光仍旧闪过一丝坚毅,“斩断与边卫府的联系,结果无论好坏,都由我一人承担。”
风平已然下定决心,这将是他最后的选择,一个人去面对不可预期的未来。
夜已至深。
屋外的天空如同一块黑布,不见任何星光。
屋内也是黑彤彤一片,只有微微烛火摇曳。
风平心情沉重,辗转而不能眠,他重新坐了起来,望着窗外无尽的黑暗,如同自己的心境。
“到头来还是别无选择吗?”风平的眼神有些昏暗,心中也在感叹着,在这个世界想要独善其身,真的很难。
谁说穿越者都是顺风顺水,左右逢源?为何自己这个越界之人除了思维方式外竟没有任何优势,而今又偏偏落得这般田地,何其苦哉。
“有些事情始终是躲不过的,明天的日出或许会有所不同吧?”
许久,风平就这样呆坐着,看着窗外愣神。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神庭一丝异动,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愚蠢的凡人,今日你已铸下大错,本神也要被你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