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寒天的日子里刘季过的春风得意,在沛县乡中虽然每天也是呼朋唤友的喝酒吃肉,可身边地痞游侠的粗布麻衣怎么也比不上身着甲胄的大秦士卒。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皮甲,心中莫须有得生出一种“大丈夫,当如是也”的豪情壮志。
军中的一切都比沛县要好,但就是让已经有了孩子却长时间没有碰过女人的中年男子刘季有些心火、浴火双旺盛。
除去日常的操练外,喜交友,善交际又仪表堂堂的刘季在表现出平易近人的形象后,短短几月的时间在这稒阳大营中禀着多个朋友多条路,天知道现在只是一个士伍的秦卒会不会日后成为一方封疆大吏的原则,结交到了各式各样的朋友,甚至是做饭的伙夫还有喂马的马夫都喜欢跟他聊上两句。
一路上跟各式各样的熟人打着招呼,刘季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徭役营外。
整个稒阳,只有这里有妇人。
哪怕是军法森严,可聊两句解解闷也是好的。
秦军用了几场战争便击溃了匈奴,随后就是持续几个月的清理。许多匈奴部落以及其他的胡人部落根本来不及反应。
人在逃命的时候总是喜欢丢弃身上多余的物品,如果光着屁股一丝不挂可以换来活命,衣服也是可以丢弃的。
士伍可以丢盔卸甲,而牧人则在要被秦国骑兵追上时,果断的丢掉了赖以生存的牧群。
来不及逃走只能跪地求饶的牧民会被斩杀,然后士卒们就会呼喝着去追赶那些四散奔逃的羊群,牛群。
大量的牲畜被秦军从荒野上找到,直到现在如果跑的足够远,再有那么一丝运气的话,依然可以找到零星的无主牲畜。
一只只羊被用来犒劳士伍,以及改善低层军官的伙食,从而节省粮食。
一头头牛则上了军中高级将领的餐桌,于国有功的士卒也会被分到一些,同伍或者同什的袍泽也能打打牙祭。
徭役营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除了夯筑各处道路,修建边塞。在冬日大雪的天气下他们还要保养各处军营的军械,好让弓弩甲胄不至于经历过寒冬之后直接报废。
还不熟悉马性的骑兵士伍,他们的战马也会由当地马丞派出官吏统一管理。如果马丞的官吏不足,徭役营善于放牧者也会被征调。
总而言之,秦军士卒除了作战外其它大小事务基本不用自己操心。这保证了秦军无与伦比的战力。
递上文书,刘季笑道:“五百人,三天时间,用于养护甲胄,兵器。”
文吏接过文书看着上面的军印,点头应诺后,便回身入营去提人。
大雪过后,天气已然转暖。这处营地的营房大多都已经空出,民夫也被各处将领征调。想着距离人齐还有一段时间,命随行士伍留在这里等候,迈开双腿刘季就要四处转转。
想着不久之前如果没有匈奴的南下上郡,自己当初如果没有做出悍然杀奴得决定,现在也该在这处营地中做着苦兮兮的活计。甚至就像其他外出的徭役一样,早就死在这条秦军堪堪铸就的防线上后,越发的有些飘飘然。
暴发户之所以被称为暴发户,原因就在于短时间之内他们在一定的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了与自身不相匹配的权利或财富。
如果在权利跟财富挥霍一空之前,还没能提升自己的格调,那他们的下场多半不好。
一个小小骑兵率长得职位让刘季更加渴望有一天那中军的大帐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本就惜命的刘季,为了日后上了战场可以继续活下来好享受更高的权利,用之前所得的赏钱来帮助各式各样的士伍。一匹麻布,或是一条肉干,能用钱物交到朋友的事情,刘季来者不拒。
他好指望这些受他恩惠的人,哪怕只是到时拽他一把,都很有可能从沙场之下活下来。
走着走着,刘季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高声问道:“吕泽?”
正在用木槌捶打木桩的身影一怔,微微摇头,心想自己也是累糊涂了。
继续干着手里的活计时,就听身后又是一声:“吕兄?”
缓缓回身看着来人,吕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努力晃了晃脑袋疑惑道:“刘季?”
吕泽本是吕文长子,更是刘季心心念念的吕雉长兄。在沛县更算是一呼百应之人,只是当初征发劳役之时,文书上赫然有着吕泽的名字,使得做为一地首富之子得他连找人替代的机会都没有。
本以为当初分别,向西前往咸阳的吕泽应该早已结束自己劳役之期,返回家乡沛县,没想到自己会在这边郡之地再次相遇。
将兜鍪微微一掀,漏出自己大脸的刘季上前一把拽住吕泽的胳膊,低声道:“跟我走。”
看着虽同处一乡,之前交集并不算多的刘季此时身着皮甲,头带兜鍪,腰间佩着秦剑一幅火急火燎的样子,吕泽终于觉得这漫长的冬日总算是到头了。
可又想起当初自己耶耶寿宴之时的情景,又不由的心中苦笑。
两人回到营门时,五百劳役已被秦吏点验完毕,刘季随便将一个身材瘦小的人踢出,吕泽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只是还在恍惚中的他,没有看清刘季从怀中掏出塞到那名小吏袖中的钱财到底有多少,只是那小吏的笑容比跪在地上感谢刘季的那名劳役更灿烂。
直到一脚踩在了徭役营外的土路上,吕泽才知道自己没有做梦。
被裹在人群里的吕泽很想问问走在队伍最前的刘季,自己是不是还要回来?
前方突然一阵骚乱,就见劳役在一声声呼喝中向道路两侧避去。
一队队骑兵呼啸着绝尘而去。
刘季正想着南边哪里又发生了战事时,南宫豹骑着高头大马举着那根独有的狼牙棒缓缓而过。
“见过左庶长。”
南宫豹冷漠的点了点头,紧随其后的翳却是笑着拍了拍这个有些局促的中年男子肩膀以示昔日同袍之情。
大军已经走远了,刘季很想问问,是什么样的军令会让这支千人骑兵的武器五花八门。除了锄头这些还算是情理之中的工具外,居然还有不少的棺椁?
随意打探军令的后果,只有两种。
一是什么都没发生,二是自己要发生点什么,总归是自己地位不够。
将五百劳役带到武库,随手拿起一副皮甲,又找了针脚。
刘季一边缝制着一边对坐在身旁的吕泽问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吕兄,你此时不是早该回沛县去了吗?”
吕泽唉声回道:“得罪了一名小吏,正巧又赶上上郡催要徭役得文书,我就被带到这了。”
刘季知道吕泽其实是看不起自己的,他也看不上吕泽。总觉得如果自己的耶耶是一地首富,那他做的要比吕泽好的多。提亲时的受辱,更是历历在目。
看着刘季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右手的针头已经快要扎到左手吕泽急忙道:“倒是季兄你,现在怎么入了秦军了?”
刘季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一声,正要开口显摆显摆自己时,帘门被人从外敞开探进一个脑袋。
“真是吕兄?我就说刚才没有看花了眼,刘季啊你不地道。”
吕泽一愣,起身相迎时才想起来这人是周苛,余光撇到外面身高体壮的士伍正守立一侧后,更显热情。
寒暄了几句,再次坐下后刘季开口道:“我还想着稍晚一会儿,遣人去叫你,你到是眼尖。你这么跑过来,不怕都尉抽你?”
“今日营中休沐,左庶长被都尉差去带兵巡边去了。我刚刚相送时看你跟吕兄站在路边,就过来看看。”不作声色得伸了个懒腰:“这几日天天操练,可累死某家了。”
听着两人口中的左庶长,盘算着该是刚才路上碰到的那员猛将。虽然自己是服徭役,可总算也是在军中。左庶长这样的高爵明显是要高过都尉之职,自己还是知道的。
吕泽一时间越听越乱,遂开口打断两人道:“这左庶长最少也可以当个偏将了吧?怎么听二位兄弟说的这都尉比左庶长都大呢?”
周苛与刘季相视一笑:“我跟他不在同一军中,我家都尉麾下有些杂乱,也不同其它各军而已。”
见两人似乎都不想多提,吕泽也不好太过追问。
本想跟吕泽两人好好深谈一下的刘季,在周苛来了之后,话明显少了很多。
吕家虽不是沛县大族,但好歹占个家资颇丰。日后若是可以回乡为官,吕泽便是一大助力。
周苛却视王尧为伯乐,总觉得自己能出人头地大部分都是王尧的功劳,也就觉得欠了对方很多,这也是他为什么在刘季离开的时候,依然选择留在王尧麾下的原因。
周勃临走时两人还交谈过等回到沛县见到吕雉该如何如何,却不成想吕泽也被大势卷到了这边地。
怀着各自心事的三人‘相谈甚欢’,直到日头西落。